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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病、有病、傳染的病

蕭紫依聞言張口結舌。南宮箏說她不認識這個侍童?開玩笑的吧?

她正想細問時,南宮箏已經著急地跟著風婉晴的後面走了進去。蕭紫依沒辦法地翻了個白眼,也邁進了門檻。南宮簫識相地閉緊嘴巴,反正他只求今天不考試就好。

一進小樓的門廳,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濃重的中藥味,嗆得蕭紫依直皺眉。

不是吧?演戲演全套?

那個清秀的侍童適時地給每個人遞過來一條已經熏過香的絲帕,風婉晴首先就忍不住拿過來立刻捂在臉上。

蕭紫依把絲帕接在手中,可是卻仍然不信。她上次來的時候雖然沒有進到小樓裡,可是她見到的畢竟是南宮笙本人啊,怎麼看也不是個病秧子。蕭紫依忍住刺鼻的中藥味,皺眉細細聞了一下,敏銳地在中藥味的遮蓋下發現了一絲還沒有被蓋住的酒味。

這才對嘛!蕭紫依和南宮箏相視一笑,這才不約而同地把手中的絲帕捂在口鼻上。一股沁人心扉的香氣隨之傳來,令人精神一振。

蕭紫依頭腦這一清醒,忽然又讓她想到另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麼南宮笙要大費周章地演全套戲呢?說到底,誤傳他是柔弱美少年的話只不過是他老爹一時的虛榮心,就算他蓬頭垢面的樣子被旁人看到,也不會有損他在世人眼中的形象。畢竟他是以他的才華而聞名於世的。

難不成這裡面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蕭紫依這麼想著,更加仔細地看著小樓前廳裡的佈置。可是怎麼看都覺得毫無出奇之處,牆上掛著的無非是一些名家字畫,廳內擺著的是一些中規中矩的桌椅。就連慕名而來的風婉晴面上都難掩失望的神色。

「公主殿下、風大小姐和箏小姐,我家少爺今日病得厲害,實在不能見客,請三位小姐恕罪。」清秀的侍童待幾個人都坐下之後,脆聲稟報道。

風婉晴不以為意,柔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南宮箏在旁邊大大地翻了個白眼,顯然看不慣風婉晴,連一個侍童都不放過。正想出言岔開話題時,突然被旁邊的蕭紫依使了個眼色攔住了。

蕭紫依抿唇微笑了一下,讓南宮箏別擔心。從她這個角度剛才看到,這個侍童垂下去的嘴角勾起來的是個戲謔的弧度。看來這個侍童也不是簡單的人物。

「我……我叫夕夜,夕陽的夕,夜晚的夜。」夕夜怯怯地抬起頭,正好讓風婉晴看到他那瑩白的肌膚和驚慌失措的雙瞳,然後再恰到好處地低下頭。兩隻白皙如玉雕出來的手交握在一起,緊張得十指糾纏。

風婉晴越看這個小侍童越喜歡,蕭紫依正眼睜睜地看著一幕好戲正要上演,忍不住微微一笑插嘴道:「夕夜,公子笙呢?今天我想讓簫兒提前考試一下,不知道可否?」

夕夜連忙感激地朝蕭紫依一笑道:「請公主殿下等等,夕夜上樓去問問公子。」說罷急忙轉過花廳奔上樓。

風婉晴嘴角逸出一絲笑意,面上半分不悅都沒有,單手撐著香腮,側過俏臉直盯著花廳夕夜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蕭紫依和南宮箏對視了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南宮箏是肯定沒見過如此人物,而蕭紫依是驚詫在古代還能見到這樣的女人。

小夕夜危險啊!不對,現在重點是這個夕夜是誰啊?

南宮箏順著風婉晴的視線往樓梯處看去,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自己二哥到底在不在樓上。在的話就是她的二哥倒霉,可是不在的話就是這個小侍童倒霉了啊。

不一會兒,就傳來下樓梯的聲音,只見夕夜手中拿著一張紙走了出來,交到蕭紫依的手中。

南宮箏湊過頭去看,發現上面的字跡確實是南宮笙的,心下也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又揪了起來。

蕭紫依掃了眼試題,微微一笑,隨手遞給站在旁邊的佩弦,讓她領南宮簫到一旁的廂房答題,時間定為半個時辰。

南宮箏好笑地看著自己弟弟緊張得幾乎同手同腳地走進廂房,一回過頭來正好看到蕭紫依若有所思的神情。「怎麼了?題很難嗎?」

「哦,不是,沒什麼。」蕭紫依淺笑道,隱去了她發現這張紙上墨跡根本就不是新鮮的這點。雖然夕夜跑上去像是讓南宮笙現寫的題目,可惜紙上的墨跡已經幹得很透了,這是否能說明,南宮笙壓根就不在嗎?

蕭紫依邊想邊把視線轉過去,正好看到風婉晴好似不著痕跡地朝夕夜伸出魔手,眼看著就要握住他的手腕了。

就在南宮箏忍不住出聲干涉時,她們卻見夕夜也不著痕跡地退了半步,就那麼恰好讓風婉晴那塗滿紅蔻的指甲擦著他的衣袖而過。

「過來讓我瞧瞧。」風婉晴露出一個甜死人的笑容,會反抗的就更令她志在必得了。不過夕夜一直害羞地低著頭,讓她現在還未看清楚這夕夜的全貌。

夕夜恭敬地又後退了一步,在風婉晴開口前語氣平靜地說道:「風小姐,不是夕夜不願意,而是……唉,風小姐可知道我們公子得的是什麼病嗎?」

風婉晴聞著薰香絲帕上誘人的香氣,好整以暇道:「不管是什麼病,讓公子笙和本小姐回府,李神醫自會幫他治好的。當然,你也要一起去哦!」

蕭紫依見這個夕夜自己足以應付,便拉著南宮箏走到南宮簫考試的廂房門前,裝作透過窗欞看他考試,實際上是找個隱蔽的地方看戲,防止被暴風尾掃到。

夕夜放在身前的交握的十指糾纏得更緊了,忸怩地說道:「風小姐,那可是連顧三顧神醫都治不好的怪病啊!」

風婉晴微微一愣,這個她雖然有所耳聞,可是此時聽到夕夜提起,心下忍不住咯登一聲,連忙追問道:「到底是什麼病?」

夕夜聽風婉晴問起,略帶哭腔地說道:「這個病會傳染的。」

「……」風婉晴原來捂在口鼻間一直不停嗅著的薰香絲帕立刻掉在了地上。

南宮箏這時候也聽出來是怎麼回事了,背過臉去拚命地忍著不笑出聲。

儘管蕭紫依早有心理準備,但也是笑彎了嘴角,連忙把手中的薰香絲帕捂緊一點,把笑容藏在絲帕後面。為什麼現代人的壽命要比古代人長,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醫療條件要比古代的好。古代的中醫治療時間長,對一些急性病根本無法有效治療。而且古代的消毒手段很差,抗菌的辦法就更少了,外傷很容易感染。生育子女那就更加危險,也無怪乎蕭湛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去世。

而容易傳染的疾病,就更加嚇人了。往往容易傳染的都是急性病,且不說天花和霍亂等等,就連痢疾和感冒有時候都會要人命。

風婉晴俏臉嚇得煞白,愛笑的唇這時候再也彎不起來了。而且因為熏香絲帕掉在了地上,濃重的中藥味撲面而來,直把她熏得頭暈眼花。還虧得她拼著清醒問了一句道:「是什麼病?」

「風大小姐,您看夕夜的臉就知道了……」夕夜緩緩逼進風婉晴,語氣哀怨悲切。

風婉晴忍不住一步步退卻,在她快要被逼出門口的時候,突然看到夕夜揚起了臉。究竟是什麼面貌她根本就沒注意到,因為在陽光的照射下,她清楚地看到他眉間有塊碗大的黑痣,巨大的反差嚇得她立刻尖叫著反身衝出門外。她的婢女也趕緊追隨而去。

蕭紫依津津有味地看著這場好戲,內心不禁為這個夕夜的辦法叫好。就這麼一下,就杜絕了風婉晴對南宮笙和夕夜的幻想,而且還肯定這風婉晴不會到外面到處說,八成這段時間她緊張的就是天天照鏡子自己眉間的紅痣會不會擴大吧!

「玩夠了?」蕭紫依看著夕夜笑嘻嘻地站在門口,走上前伸手把他臉上的黑東西用絲帕擦掉。

南宮箏先把門關好,回過頭來低聲問道:「你是誰啊?我二哥是不是在樓上?」

夕夜接過蕭紫依手中的絲帕,胡亂抹了兩下,嘟囔道:「他?他一聽到風婉晴來了,立刻就跑了!」

蕭紫依別有深意地笑問道:「哦?難道不是聽到我來了才跑的?」

夕夜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抬起頭微笑道:「怎麼可能?風大小姐怎麼能和公主殿下相提並論呢?」

蕭紫依本來還覺得夕夜話中有話,可是當看清楚夕夜的長相時,立刻就愣住了。

他面上一派天真可人,卻有著一雙晶亮清澈而又透著銳利的黑色眸子,白嫩的雙頰隱隱透出少年特有的健康紅暈。看年紀大概也就十三四歲,卻還未到變聲期,秀麗的樣子讓人覺得有些雌雄莫辨。五官卻讓蕭紫依覺得有些面熟,是一張很熟悉卻又陌生的臉。

南宮箏左看看這個,右看看那個,片刻之後驚呼道:「你們兩個長得好像哦!」

蕭紫依呆了一呆,瞪大雙目吃驚地看著夕夜。

「準確說來,我叫沈夕夜。」沈夕夜那張和蕭紫依神似的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第一次見面哦,表姐。」

「表……表姐?」蕭紫依頭腦暈乎乎的,發覺她要是再在這個充滿著中藥味的屋裡待下去,她恐怕也要窒息暈過去了。而奇怪的是為什麼這個沈夕夜好像很習慣這種藥味很重的環境,像這裡是他家一樣自在。

「表姐,南宮二哥不在,你這次先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出來時間太久不好。」沈夕夜看了看天色,著急地說道。眼看著就要中午了,他是好不容易從家偷跑出來給南宮笙包紮傷口的,結果沒想到居然會被抓包過來當替死鬼。

可恨的南宮笙!

沈夕夜恨得牙癢癢的,看著蕭紫依如墜雲霧的迷惑表情,本來想對南宮笙落井下石的,但是一想到公子笙的手段,他還是閉緊了嘴巴。

蕭紫依見狀歎了口氣,估計她今天是絕對見不到南宮笙的了,而且從她這個表弟嘴裡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情報。

「表姐,有空到我家來玩吧!不過千萬別說見過我哦!」沈夕夜慌慌張張把臉又抹上些黑糊糊的東西,朝她們揮了揮手從後門走了。

南宮箏見沈夕夜已經走了,第一個忍不住推開門,衝出去呼吸新鮮空氣。

蕭紫依先走到廂房,讓南宮簫在外面桃樹林的木桌上答題,省得被屋裡的藥味熏得頭暈眼花影響成績。

「呼!真夠嗆的!怪不得我哥也跑了,肯定是受不了這屋裡的味道。」南宮箏甩了甩手裡的薰香絲帕,憤憤不平地說道,「搞得這麼誇張,真是厲害。」

「小箏,那個沈夕夜真的是我表弟啊?沈家……是怎麼樣的?」蕭紫依遠遠地看著南宮簫在桃樹林裡答題,好奇地問道。她好像一直都沒關心過她母親的娘家,好像是下意識的排斥。

畢竟她是鳩佔鵲巢,並不是真正的蕭紫依。雖然皇帝早就讓她有空去沈家看看,但是她一直故意忽略掉。

「沈家是京城首富。據說好多產業都是沈家的,唉,這方面我不太知道啦!因為平時也不注意這些。公主你居然不知道沈家的事情?」南宮箏烏溜溜的美目朝蕭紫依看來,想要發掘其中有什麼好玩的八卦。

蕭紫依聳聳肩,不在意地說道:「就是不知道嘍!畢竟我母妃已經去世了,不好意思和他們再有什麼瓜葛。」但是她母妃的墓是葬在沈家的,她於情於理也要抽空去拜祭一下。

南宮箏嘟長了小嘴,歪著頭道:「可是沈夕夜……沈家這一代好像都是玉字輩的,沒聽說過夕字輩的啊?」

蕭紫依默默記在心中,看著對面桃樹林裡那些枝葉間的小青桃,心中對南宮笙的疑點越來越大。今天她其實並沒有白來,就是不知道簫兒的試題是早就準備好了的,還是昨晚才寫好。

不過眼看著她就算在這裡也見不到他了,蕭紫依看著南宮簫把試題答完,看了一眼覺得沒什麼大問題以後,便打道回府了。她沒讓南宮姐弟陪她一起回宮,反正今天是休息日,盡量多陪陪家人吧。成績自然是交給南宮笙定奪,她一點擔心都沒有,南宮簫答得很好。

回宮的路上,蕭紫依百無聊賴地從車窗往外看著街景,無意中看到一個排著長隊的店,細看店名果然就是上次李雲清帶來點心的那家蘭味坊。

幽蘭苑和蘭味坊……怎麼看都覺得有點關係。蕭紫依這麼想著,忽然自嘲地笑笑。她可能是覺得南宮笙太神秘了,什麼事情都往他身上扯,說不定人家就是一個普普通通憤世嫉俗的宅男呢?

看著馬車緩緩走過蘭味坊人聲鼎沸的店門口,蕭紫依把車窗簾也放了下來。她昨晚因為春遊受驚一直都沒睡好覺,這時隨著馬車忽忽悠悠的節奏,也漸漸有了睡意。

蘭味坊二樓的雅間內,沈夕夜此時已經退去一身不起眼的侍從服,身穿栗色的名貴雲錦,卻一邊毫無形象地橫掃著桌上新出爐的點心,一邊口齒不清地說道:「南宮二哥,那是不是長樂公主的馬車?唉唉,我這個表姐長得很不錯嘛,就是比我差點。頭腦也很機靈,不過也是比我差點。」

「機靈有什麼用?那地方,是吃人不眨眼的阿鼻地獄。」南宮笙淡淡說道。

沈夕夜默然無語,吃點心的動作也慢了下來。心想著自己那個色藝雙絕的姑姑,也是被那個地方吞噬了年輕的生命。他喃喃問道:「那你當初為什麼不阻止你大姐進去?」

「我也要能阻止得了啊……」南宮笙面帶複雜的微笑,捂著手上沈夕夜重新給他包紮的傷口,看著大街上蕭紫依的馬車漸漸遠去,駛向不遠處那個巍峨的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