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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權磊的深圳之行可謂一帆風順,不想在回程中,又有意外收穫。

一上飛機,他先看了會兒機上贈送的報紙,又拿起座位前放物袋裡的雜誌,隨手翻了翻,發現裡面夾著一份藍城商業銀行為他們發行的女士卡印刷的宣傳冊,這種東西他一向不看,因為是商業銀行的,就留心看了幾眼。這一看不要緊,權磊不禁心花怒放。宣傳冊封二是一張藍城中央廣場的空中鳥瞰圖,他一眼就認出,這張照片是左岸拍的。

權磊怕自己搞錯,又仔細看了一遍。中央廣場的照片很多攝影師都拍過,但這張確實很像左岸的,就是他們第一次在直升機上遇見時拍的,權磊後來還特意向她要了一張,所以對片中取景角度和細節印像很深。

照片沒有署名,權磊斷定,沒有經過作者授權,也就是說,侵犯了作者的著作權。如果確是左岸拍的,那就可以藉機大作文章。舒晗不是說要找新聞由頭嗎?如果讓左岸起訴商業銀行,以她美籍華人的身份,媒體肯定感興趣。不僅國內的媒體,說不定境外媒體也會報道。到時候陸文鼎就得吃不了兜著走。這樣一想,權磊怎能不心花怒放?所以一下飛機就給左岸打電話,告訴她自己剛回來,先去公司和姚明遠碰個面,完事去接她,一起吃晚飯。

權磊去深圳這星期,姚明遠也沒閒著,緊鑼密鼓,7天見了7位董事,力諫公司重組、上市理由。除了一位年紀較大的董事堅決反對,一位態度曖昧,不說行也不說不行,其餘5位都表示贊同,只是提出要謹慎行事,不打無把握之仗。姚明遠暗暗鬆了口氣。就算那兩位董事反對,他和權磊加上5位已明確表態的董事,已超過半數。

權磊趕到先鋒大廈,正是下班時分,員工們陸陸續續往外走,他急急忙忙往裡進,兩下碰個正著,不時有人和他打招呼,權磊匆匆點下頭,顧不上回自己辦公室,逕直去見姚明遠。

姚明遠正在等他。一見權磊進來,急忙迎上前,握住他的手道:「辛苦了!」

「沒什麼。不過這次企業都是一把手帶隊,我怕易小凡覺的咱們不重視,說你去香港了,還說叢林是財務總監。你記著這事,以後見面萬一說起來別穿邦。」

「好。」姚明遠點點頭,倒了杯茶給權磊,「你覺的叢林這人怎麼樣?」

「行,挺懂事。是塊料。他業務怎麼樣?」

「業務沒說的。我擔心他書讀的多沾上學究氣,腦子不活絡,讓他跟你出去鍛煉鍛煉。」

「我看他這趟沒白走,送易小凡的那塊玉佛,就是他看到告訴我的。」

接著,權磊就把此次深圳之行、尤其是送易小凡玉佛那段,講給姚明遠聽。等他講完,姚明遠又把家裡發生的事告訴權磊。董事們已分頭談過話,下周就可以召開董事會,正式討論公司重組、上市一事,還有關於權磊出任股份公司總經理的任命。末了,姚明遠問權磊,組建股份公司,除了總經理、副總經理,財務總監一職也很重要,既要業務過硬,又要人可靠,你看誰合適?

權磊第一個想到叢林,但又覺的不妥,集團公司總會計師老劉跟隨姚明遠多年,資歷老,職位高,如果讓叢林做財務總監,他沒法安排。故而沒開口。姚明遠彷彿猜到他心思似的,提議道:你看叢林怎麼樣?權磊當即點頭,心中暗自歎服,自己的想法總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兩人不知不覺談到很晚。起初,權磊惦記著和左岸一起吃飯,想三言兩語快點結束,可是談著談著,就把這事忘到一邊去了。左岸餓著肚子等到兩個小時,最後氣不過,電話打了過去,這才結束兩人的長談。

權磊知道自己不對,一見面先奉上禮物,一本攝影集和一塊寶綠色玉手鐲。左岸不喜歡首飾,但對玉獨有情鐘。不知是這塊玉起了作用,還是見權磊比別時消瘦了些,臉上皮膚也曬黑了,有幾分心疼,心一軟,也就不再嘔氣,兩人挽著手進了酒店。

權磊中午忙著喝告別酒,幾乎沒吃東西。下了飛機直奔公司,和姚明遠一席長談,此時已是肌腸咕咕。他去自助餐檯揀了兩塊牛排,一盤蛋炒飯,匆匆消滅掉。左岸也很餓,但還是按老習慣,先是湯,而後熱菜、冷菜,水果。

「138元就吃這個,也太虧了吧。」見權磊像要趕飛機似的,悶頭匆匆吃著蛋炒飯,左岸忍不住嘲笑他。

「那你多吃點兒好東西,把我這份補回來。」

「NO,那樣我還得去減肥,豈不更貴。」

「不用,一會兒我幫你減。」權磊沖左岸夾了下眼睛,笑嘻嘻地道。

「去你的!」左岸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但說歸說,左岸還是加快速度,最後,連咖啡也省略了。兩人離開酒店,一上車,便親吻起來,等到了左岸家,那張紅色橢圓型床彷彿在召喚他們,不一會兒,就揮汗如雨,暢快淋漓,雙雙達到迷醉的顛峰,又沉入微醺的谷底。

極度興奮後,疲倦悠地襲來,權磊迷迷糊糊睡著了,恍忽覺的有人推自己。

「喂,醒醒,都12點了。」左岸一邊推他,一邊輕聲道。

權磊翻了個身,把她抱在懷裡:「睡吧,我今天不走了。」

左岸怔了一怔,以前兩人約會,不管呆到多晚,權磊都會回去,從不在這過夜。

「快起來,收拾一下。」左岸又道。雖然也想和他多呆會兒,但他是有家室的人,如果徹夜不歸,家裡那位會怎麼想。

「我不是說了嗎,今天不走了。人家怪累的,讓我好好睡。」

權磊閉著眼睛道,喃喃道。那副樣子,活像個年幼貪睡的小孩,與平日果敢堅定、雷厲風行的他竭然不同,左岸不忍心再叫他。心想:也許他出差回來,瞞著家裡。那樣的話,倒也不礙事。這麼想著,困意襲了上來。

左岸閉著眼睛,躺了半天也沒睡著。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一個人睡了,身邊多了一個人,儘管是自己愛的人,還是一時有些不適應。她開始默默地數數,睡意漸漸襲來,這時,權磊發出一陣輕微的酣聲,聲音越來越大。左岸推了他一下,聲音沒了。過一會兒,又重新響起來。左岸長歎口氣,輕輕拿開權磊的胳膊,起身下床,披上睡衣,踮著腳尖走出臥室,到樓上榻榻米上睡去了。

清晨,一樓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權磊翻了個身,睜開眼睛,茫然地望著天花板,一瞬間想不起身在何處。他坐起來,看到對面牆上左岸的畫像,猛然想起昨晚的事。可床上空空如也,不見左岸的影子。

權磊嚇了一跳,趕緊披衣下床,去找左岸。一樓沒有,又上二樓,找到還在榻榻米上熟睡的左岸。只見她兩手彎曲舉過頭頂,做投降狀。一頭短髮緊貼額前,長長的睫毛蓋住眼瞼,臉上的皮膚因剛剛被滋潤過愈發細膩、紅潤。權磊心中升起無限愛戀,俯下身,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

動作很輕,但還是把左岸吻醒了。

「嗯,幾點了?」左岸懶洋洋地問。

「快7點了。你怎麼跑這兒來了?不喜歡我啊!」

「沒有啊,我只是習慣一個人睡。來,抱我起來。」左岸張開雙臂,撤嬌地道。

權磊把左岸抱起來,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又放回榻榻米上,自己緊挨著她躺下。

「這次去深圳順利嗎?」左岸問。

「還行——」權磊道,猛然想起照片的事,一個鯉魚打滾,爬起來就往外跑。左岸不知何故,瞅著他的背影發愣。

權磊咚咚咚下樓,從包裡找出從飛機上帶回來的宣傳冊,又呼哧哧跑上樓,指著封二上的照片問:「你看,這張照片是不是你的?」

左岸定睛一看,眉毛往上一揚:「是,你在哪看見的?」

權磊舒了口氣,興奮地道:「在飛機上,是不是沒經過你授權?」

左岸一聳肩:「我都沒見過,授什麼權?哼,連名字都不署,簡直是一幫強盜。」

權磊一把抓住左岸的手:「聽著,我讓你起訴他們,律師和費用我來安排。」

「為什麼?你不是反對我起訴嗎?」左岸不解地問。她的作品經常被報刊轉載,不付稿酬不說,有時連名字也不署,找上門去還愛搭不理,左岸幾次想用法律手段追究,都讓權磊勸住了。說什麼打官司太麻煩,浪費時間和精力,還不如多拍些好作品。現在怎麼忽然來了個180度大轉彎,鼓動自己打官司了?

「是這樣,商業銀行欠我們一筆工程款,如果我們起訴,他們會打通法院,拖著不判。所以想借用媒體的力量。但我們只是普通的經濟案,媒體未必感興趣。而你不同,你身份特殊,你起訴他們,媒體會搶著報道的。」

「就算這樣,和你有什麼關係?這是兩件不相關的事。」

「我可以讓它們相關啊!我想好了,這麼辦:我們公司買斷你這張照片的版權,數額嗎,就定5萬好了。你來起訴商業銀行,索賠50萬。理由是我們公司發現這張照片被商業銀行使用,認為你違約,向你索賠50萬。而你並沒授權商業銀行使用,故而起訴他們,讓他們承擔該責任。」

「你這不是讓我作假嗎?」左岸語氣中透著不快。

權磊一搖頭,道:「不,不算作假。我讓下面廣告公司和你簽一份正式合同,只不過日期提前,並從公司付給你5萬元。你只需要在合同上簽個字,再給律師一份授權委託書,剩下的事由我來辦。」

左岸覺的哪兒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什麼,就沒言語。

權磊看著她,不無得意地道:「怎麼樣,還是我聰明吧。想出這個辦法,可謂一箭雙鵰。你一幅照片賺5萬,我又能要回我的一百萬。等著瞧吧,只要一見報,陸文鼎那小子非來求我不可。」

左岸終於明白哪兒不對勁了,側身瞟了一眼權磊,不無嘲諷地道:「你這不是拿我當炮彈使嗎?」

權磊臉微微一紅,「可你並沒有受傷啊。」

左岸想想也是,可還是覺的心裡不是滋味,就道:「世界上有不受傷的炮彈嗎?」

「有啊。」權磊不懷好意地一笑,「我這就有,現在就讓你試試。」說罷,一翻身,把左岸壓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