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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左岸上午有課,7點鐘被鬧鐘叫醒,做了15分鐘形體操,沖了個澡,給自己煮了杯咖啡,一邊喝,一邊看剛送來的晨報。這時,電話響了。

「hello!」權磊模仿左岸的聲音道。

「你也hello!」左岸投挑報李,也學權磊。

「今天起的挺早,吃飯了嗎?」權磊邊開車邊問。

「正在吃。」左岸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又喝咖啡是不是?我不是說過,少喝咖啡,多喝牛奶,果汁。聽見沒?」

「聽見了,怎麼這麼嘮叨,像我媽似的。」

權磊笑了,身子向前傾了傾,「喂,晚上一起吃飯好不好?」

「怎麼,今天有空啊?」

「沒空也得擠出空來,想你了唄。」

「唔,哪兒想?」左岸故意道,抬起一隻腿,腳尖伸直,做了一個漂亮的形體動作。

「哪兒都想。上面,下面,左面,右面,中間,全方位。」權磊說道,說話間,已經到公司樓下,看看表,還有幾分鐘時間,可以再纏綿一會兒。

左岸換了一隻腿,繼續做伸展動作,半是嗔怪半是嘲諷地道:「你就知道Sex!」

「哎,我可沒說,是你說的。要不打賭,看今天晚上誰先Sex。」

「好,賭什麼?」

「什麼都行。你說吧。」

「嗯,我想想,這樣吧,誰輸了誰就無條件滿足對方一個心願。好嗎?」

「不好,如果我輸了你讓我從樓上跳下去怎麼辦?」

「我有那麼狠嗎?」

「我知道,就是我想跳你也捨不得。」

「別自做多情了,我是想等買了保險再讓你跳。」左岸道,用手捂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權磊假裝生氣道:「好你個左岸,看我晚上怎麼收拾你!」

左岸忍住笑,抬頭看看牆上的石英鐘,「好了,不跟你鬧,我得走了,今天有課。」

權磊上午有個會,也該上去了,於是道:「好,晚上我去接你。」

左岸掛了電話,摸摸頭髮還有些濕,急忙吹乾,化了點淡妝,拿上包,匆匆下樓。

文化傳播是一棟灰白相間的雙子座樓。一進門,有個下沉式小廣場,兩邊各通往A、B座,對面牆上掛著省、市領導來校參觀的巨幅照片和名人字畫,靠門這一側,一邊立著閱報欄,另一邊是告示欄,上面貼滿了諸如講座、聯誼會之類的通知。左岸每次來系裡,都先看一下告示欄,看看近期有什麼活動。早晨和權磊煲電話,趕到系裡已到上課時間,就沒顧的上看,逕直上樓。

辦公室裡,幾位教師正說著什麼,一見左岸進來就停住不說了。她覺的有點兒蹊蹺,掃了大家一眼,「喲,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噢,沒什麼,你別往心裡去,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一位平日和她關係比較好的老師安慰道。

左岸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正要開口問,這時上課鈴響了,只好拿上教案去教室。好不容易熬到下課時間,辦公室裡空無一人,左岸收拾好東西,匆匆下樓。一樓大廳告示欄前圍著一圈人,左岸走上前去。這一看不要緊,嚇了一跳,只見上面貼了一張通報批評,自己的大名赫然紙上。白紙黑字,十分搶眼。

左岸先是驚訝,而後憤怒。系裡教師私下串課的事常有,如果說違反規定,也不是自己一個人,憑什麼唯獨自己被通報,別人安然無恙?明擺著,還不是因為那天得罪了馬主任,給自己臉色看。真是立竿見影啊!左岸恨不得把那張通報批評撕掉,但還是忍住了。這麼做只能讓自己更加被動,畢竟,自己私下串課是真,馬主任這麼做雖然公報私仇,但並沒有越權違規,是自己不慎,讓她打了個擦邊球。

左岸午飯也沒吃,開車去了濱海路,一直駛上山頂,靠邊停下。拿出電話,撥了一半號碼,又停住了。她想,自己現在的心情,肯定會向他抱怨,弄不好還會爭吵,搞得兩個人不愉快。算了,他這段時間忙上市,壓力夠大的了,別再給他添亂了。

左岸打定主意,不和權磊說。既然決定幫他,就幫到底。與其兩個人不愉快,不如自己一個人擔下來。她打開音響,把座位放倒,一邊聽音樂,一邊望著遠處藍的近乎透明的海面,心情慚慚開闊起來。

左岸在海邊待了一個小時,開車往回返。先去必勝客,吃了一碗意大利面,回家拿上泳衣,去游泳館。館裡人不多,左岸換上泳衣,沿著長長的過道往裡走。身著泳裝的她,更顯出身材的蔓妙,引來不少羨慕的眼光。左岸並未注意,逕直走到池邊,活動了下四肢,踏上跳台,伸直雙臂,彎起雙膝,身體向前彈起,像一道漂亮的弧線,躍入水中,激起一米多高的浪花。

左岸在50米長的泳道游了幾個來回,直到筋疲力盡才上來。去浴室沖洗乾淨,然後去樓上休息室,連累帶困,不一會兒就睡著了。一覺醒來,快6點了。急忙下樓到更衣室,手機上好幾個未接電話,都是權磊打來的。趕緊回電話。

「喂,你在哪兒呢?」權磊聲音急切地問。

「在游泳館,剛才睡著了。」左岸抱歉地道。

權磊鬆了口氣,瞞怨道:「去游泳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嚇我一跳。」

「怎麼了?」

「沒怎麼,」權磊頓了一下,「你等著,我這就過去。」

左岸穿好衣服,到前台打卡結賬,出來時權磊剛好到。

「上車。」權磊打開車門,沖左岸一擺手。

「我開車來的。」

「上來吧,把鑰匙給我,回頭讓司機來取。」

左岸這才上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你從公司來的?」

「從你家。敲了半天門不開,打電話也不接,嚇死我了。」權磊剛才確實嚇了一跳,仍心有餘悸地道。

「你是紙做的呀,有什麼可怕的。我又不是小孩兒。」

「你以為你多大!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多擔心,我還以為——」權磊突然停住,不往下說了。

「以為什麼?以為我一個人在家,被煤氣熏死了。」

權磊瞪了她一眼:「不許胡說。」

左岸卻不以為然:「這有什麼。我剛開始一個人住時,經常這麼想,會不會被煤氣熏死,或是被電電死,死了好幾天也沒人發現,最後還是-」

「吱」的一聲,權磊一個急剎車,停住了,兩手板住左岸肩膀,半是憐愛半是慍怒地說:「你今天怎麼了,竟胡說八道!是不是有什麼事?告訴我。」

「沒有啊,我只是隨便說說。」

「以後不許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聽見了沒有?」

左岸盯著權磊看了一會兒,點點頭,「嗯。」

正值下班時間,這會兒功夫後面已經排起了長隊,後車司機直撳嗽叭。左岸回身望望,催促道:「快走,再不走後面的人好來找你打仗了。」

「打就打,怕他不成!」權磊發動汽車,問左岸想吃什麼。

左岸中午就沒怎麼吃,下午又游泳,這會兒確實餓了。正好附近有一家韓式燒烤,就提議去吃烤肉。

兩個人進去,點了海蝦,牛肉,還有魷魚、鰻魚,準備大吃一頓。不一會兒蝦烤好了,權磊夾了只給左岸,她剛要吃,就聽包裡的手機響了。

「老師,學校保安處檢查公寓,說我身份不明,要把我帶走。」石小樣聲音急促地道。

左岸一聽,「騰」的升起一股火,她極力壓抑著自己,聲音還是透著一絲憤怒:「小樣,別慌,你把電話給保安處的人,我跟他們說。」

電話裡傳來一陣雜音,過了一會兒,又傳來小樣的聲音:「老師,他們說有什麼事到保安處去說,還說讓你也去。」

左岸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衝著話筒大聲道:「你不要去!你告訴他們,你的律師正往那去,在律師來之前,你哪兒也不去。除非他們出示搜捕證。你不要怕,我馬上過去。」

左岸掉頭往外走,權磊不知出了什麼事,但也聽出一二,起身跟著往外走,邊走邊掏出錢包,抽出兩張百元鈔票遞給侍者,告訴他不用找了。

左岸和權磊匆匆趕到藍大外教公寓。小樣大概嚇壞了,見他們進來,還沒開口,眼圈一紅,眼淚湧了出來。左岸摟著她的肩膀,安慰了一句,轉身走到保安處兩位工作人員面前,一板面孔:「我是左岸,你們有什麼事?憑什麼闖進我的房間,還要帶走我的人?這是我的律師,」左岸一指權磊,「我要你們做出正式解釋,否則明天我們會把訴訟材料送到法院。」

保安處的人本來挺牛的,一副稟公執法的樣子,現在見左岸一臉怒氣,還隨身帶著律師,說話口氣既沖又句句在理,就有些硬不起來了。

「左岸老師,我們也是例行公事,根據校領導指示,檢查外教公寓居住人員情況。據反映,你已經不在這住了,把公寓私自轉借給他人,這是違反學校規定的。」為首的一位高個保安說道。

「誰說我不在這住?你有什麼證據?我昨天還在這沖洗照片呢,暗室裡有剩下的藥液,你可以進去看。」

「這-」保安頓住了,他見左岸說的這麼肯定,不知是真是假,拿不準是否要進去看一下。如果真有藥液,那自己就被動了。

另一位身材矮胖的保安走上前,一指石小樣:「那她是怎麼回事?你應該知道,這公寓是專給外教提供的,不許無關人員居住。」

「她是我學生,也是我表妹,來這兒看我的,難道本校也規定不許外教親屬來拜訪嗎?」

「這-當然沒有。」

「既然這樣,你們還待在這兒幹嘛?」

兩個保安互相看看,高個保安聳聳肩,「對不起,打擾了。」回身沖矮個保安一擺手,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門。

左岸用力一推,門重重地關上了,發出「砰」的一聲響。

權磊已經明白八、九分,沖一臉怒氣的左岸和顯得可憐楚楚的石小樣聳聳肩,戲謔地道:「走,二位女士,本律師請你們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