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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雪夜

招弟小姐的新工作,並沒有給我們的生活帶來多少變化。

她照舊一早出門上班,中午吃工作餐,晚上回來煮粥,生活水準比出版社時代並沒有什麼提升。至於我和公子小白,在品嚐過幾次有名的稀罕吃食之後,我們一致認為,還是貓糧和罐頭物有所值,百吃不厭。招弟小姐不無遺憾地感歎,小時候的成長環境果然重要,即便是公子小白這樣的資質,跟著她混幾年,也變成了不折不扣的草根貓。

不過若說豐厚的收入對她全然沒有影響,卻也不盡客觀。那就是,招弟小姐臉上又露出了久違的悠閒神情。作為新員工,她的工作排得並不密,每月一般只做三四場口譯,兩三萬字筆譯,但她已經心滿意足,不肯再做兼職,張羅著週末去學古箏。她興致勃勃,倒騰來一張二手琴,那一陣子,我每個晚上都被迫翻來覆去地聽上三四十遍單調的練習曲,直攪得我心煩意亂,和公子小白鬧了好幾次彆扭。

天氣漸漸寒冷,草地上積了厚厚一層黃葉,我在葉子堆裡打幾個滾,從頭到腳都是蕭瑟的味道。

招弟小姐惆悵道:「又是一年呢。」

停了停,她忽然出語驚人,「我想戀愛了……」

蘅蘅小姐一愣,「你準備好了?」

「應該是吧,總要重新開始嘛。」她看看蘅蘅小姐,納悶道,「倒是你,蘅蘅,上次那段都過去三年了,你怎麼還不戀愛?」

「我……我沒有遇到合適的人。」

「可是,你認識那麼多作者、插畫家,都是有才華的人,也沒有合適的嗎?」

蘅蘅小姐沉默了。

招弟小姐疑惑地看看她,又自顧歎道:「唉,要是有人追我就好了……」

招弟小姐發出這句感歎不久,一大束玫瑰花就出現在我們面前——只不過,是送給蘅蘅小姐的。

招弟小姐大吃一驚,「原來你不聲不響,暗度陳倉……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蘅蘅小姐苦笑道:「這是沒有的事。我早就拒絕了。」

「可是……」

蘅蘅小姐看看玫瑰花,有些無可奈何。

送蘅蘅小姐玫瑰的,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歌手。

原來,前一陣子,一個音樂團隊忽然找到蘅蘅小姐,希望買下她以前寫的一首古詩詞,由他們譜上曲子,用來作一部動畫的主題歌。由此,蘅蘅小姐和那位主創歌手有了幾次接觸,但沒想到的是,歌還沒有最後完成,歌手就向蘅蘅小姐表達了愛慕之情。據歌手說,他在網上看到那首詞的時候,就愛上了寫詞的人,而第一眼見到蘅蘅小姐,他驚喜得差點落下淚來——自己終於找到了夢中的女孩。

招弟小姐聽得發呆,「好浪漫……為什麼浪漫的事,總是發生在你身上呢?」

她點點頭,自己得出結論,「這是因為,你本來就是個浪漫的人啊。」

蘅蘅小姐哭笑不得地說:「我說了,我已經拒絕了。」

招弟小姐回過神來,「……為什麼?」

蘅蘅小姐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可能……是我自己有偏見吧。」

不知道蘅蘅小姐向歌手傳遞了怎樣的信息,幾天之後,歌手發來一首他為蘅蘅小姐寫的歌。

歌並不難聽,甚至,還頗有幾分清透動人。

招弟小姐翻來覆去地聽了好幾遍,十分感動。

「真是有才華的人啊。」她喃喃道,「而且,肯這樣用心,太難得了……」

她看看默然不語的蘅蘅小姐,有點著急,「蘅蘅,你怎麼就不感動?」

蘅蘅小姐歎道:「招弟啊,你現在好像比我還文藝呢。」

招弟小姐有點不好意思,「可是,就算講現實的,他的條件也不錯呀——年紀相當,收入不錯,事業在上升……」

看蘅蘅小姐依然不做聲,她尋思了一會兒,忽然聰明道:「我明白了!你大概是覺得,到了咱們這個年紀,再講浪漫太不靠譜了,所以你雖然感情上喜歡這樣的人,但理智上又在拒絕……」

這個發現似乎讓她頗為興奮,於是繼續發表高見,「但我覺得,凡事都不能矯枉過正,有浪漫情懷的人未見得就不能過日子。到咱們這個年紀,才更應該珍惜每一個機會……」

蘅蘅小姐終於忍無可忍,打斷她,「誰說我喜歡這樣的人?」

她看著招弟小姐,似乎有些心煩,又有些委屈說:「我為什麼非得喜歡這樣的人?」

招弟小姐張口結舌。

歌手的追求,彷彿湖面上的一朵小小水花,在蕩起幾圈漣漪之後,也就復歸於平靜。隨著元旦的臨近,招弟小姐的工作越來越忙,蘅蘅小姐卻難得有了些閒暇。於是,在擱筆一兩年之後,蘅蘅小姐終於開始著手寫《白馬篇》的第三部。在那些漫長的冬夜裡,窗外寒風呼嘯,屋內卻溫暖如春,蘅蘅小姐坐在燈下安靜地寫作,公子小白臥在她的手邊,那情景恍如昨日重現。

不久,京城迎來了我記憶中的最大一場雪,雪片像漫天飛舞的蘆花,無聲無息地飄落在灰黃的大地上。我從窗縫裡鑽出去,濕涼的空氣迎面撲來,頓時令我精神一振。新鋪的雪毯又白又軟,踩上去便留下點點清晰的腳印,我忍不住有些興奮,在校園裡跑了一大圈,停下時卻發現自己正站在從前小屋的窗外。我跳上石棉瓦小棚向裡張望,熟悉的窗口掛著陌生的花布窗簾,大床、書桌和書架擺放得一如往日,只是床頭多了一張大照片,告訴我有一對年輕人正在這間小房子裡度過他們人生的一段光陰。

我轉過頭去,望著柿子樹枝頭上那幾個白雪掩映下的小紅點,心裡有些恍惚。到此時為止,我總共跟著招弟小姐換過四個住處。與某些貓族兄弟不同,我對住處並不產生執著的感情,住時既不在意,離開後也不甚懷念。可就在這個大雪天,在我們住了兩年的小屋的窗外,我卻忽然體味到一種類似懷舊的情緒,過往的六年時光,被這數間小屋分割成一個個階段。我想,也許我該找個時間,去看看那些老地方了。

那天,招弟小姐和蘅蘅小姐回來得都比平時晚,她們的臉頰紅撲撲的,一邊拍打著身上的雪花,一邊笑歎道路堵塞的盛況。匆匆吃過晚飯,招弟小姐開始準備第二天口譯的材料,蘅蘅小姐似乎也靈感迸發,在電腦前刷刷地碼字。我無事可做,拖著公子小白在爬架上運動——他太不愛動,眼看又胖了好些。

玩了不一會兒,公子小白就累得有點發喘,藍眼睛告饒般的望著我。見我無視他的眼神,他索性趁我不留意,一溜煙地跑回蘅蘅小姐的房間,一頭扎進自己的小窩,再也不肯出來。

我又好氣又好笑,只得也回屋休息。我貼著暖氣趴下,閉目養神,招弟小姐正熱火朝天地寫著什麼,嘴裡還發出唸經般的嘟囔聲,聽得我昏昏欲睡。

就在我的意識將沉入混沌之時,耳邊突然傳來招弟小姐的驚叫聲,我嚇了一大跳,睜眼卻看到房間裡已漆黑一片,竟是停電了。

招弟小姐拉開窗簾,又發出一聲驚叫,「好亮啊!」

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天空像水洗過一般,一輪團團的明月正掛在中天,清澈的光輝照在白雪覆蓋的大地上,當真是一片皎潔。

招弟小姐激動地衝進蘅蘅小姐的房間,刷地拉開窗簾,把還呆坐在桌前的蘅蘅小姐拉到窗前,「看,多美啊。」

蘅蘅小姐終於回過神來,「原來,差點錯過了這般好風景……幸虧停電了。」

招弟小姐這才想起來,「停電了,你寫的東西豈不是損失了?」

「沒事,反正這文也沒人要看,就是給自己個交代,不急的。」

招弟小姐一怔,說:「其實,你寫得非常好……可能,它只是不太適合在網上發表。」

蘅蘅小姐撲哧一笑說:「你可真會安慰人。但可惜的是,我寫的並不是什麼研究著作,只不過是個歷史背景的虛構小說。難道我真能那麼格調高雅,把通俗小說寫得都不適合在網上發表了?」

她雖然在開玩笑,語氣中卻含著一絲淡淡的挫敗感。

招弟小姐大概還想寬慰蘅蘅小姐幾句,但一時間似乎想不出什麼說辭,她正在尋思,蘅蘅小姐卻打開了窗子,一股清清冷冷的空氣撲進來,十分沁人心脾。

石棉瓦小棚上積著茸茸的一層厚雪,蘅蘅小姐小心地掬了一捧在手裡,月色雪光中,她纖細的手指瑩白如玉。

「你看這月光,竟像是能用手接住……這種時候,會覺得能活著,能感受到這個世界,也挺不錯的。」

她們都不做聲了,只有窗外竹叢裡時而傳來簌簌的落雪聲。

過了一會兒,蘅蘅小姐輕輕噓了口氣,「雪霽雲開,月光滿室,這樣的夜晚最宜撫琴。招弟,你來彈一曲吧?」

招弟小姐嚇了一跳,底氣不足地支吾,「那個……半亮不暗的,我怕摸不準弦……」

她大概有點過意不去,想了想,南轅北轍地提議道:「要不,我來燉蘋果吃吧?很養胃的……」

說幹就幹,她三腳兩步衝進廚房,利索地點火燒水,把兩個大蘋果削皮切塊,丟進鍋裡煮上,加上幾顆紅棗、幾粒枸杞,一邊把香蕉切片放在小碟裡,一邊又調了小半碗蜂蜜藕粉。雖然廚房裡更是半亮不暗,她卻輕車熟路,並沒有切破手指,也不曾打翻碗碟。

水很快燒開了,招弟小姐擰小了火苗,回到蘅蘅小姐屋裡。蘅蘅小姐正抱膝坐在窗前,一動也不動,臉上的神色似乎竟有些寂寞。

招弟小姐輕輕走過去坐下,「我剛才想過了,你的小說真的很好——我真是這麼認為的。看得出,每一段文字你都是用心寫的,經得住細細品味……」

她看看蘅蘅小姐的臉色,繼續道:「至於讀者不多……唔,你說,會不會是因為你的文以載道的想法,影響了所謂的閱讀快感?」

蘅蘅小姐一驚,「你覺得,我有文以載道的想法?」

招弟小姐點點頭,說:「有一陣子,我也特別癡迷在網上看文章。說實話,如果那時我碰到了《白馬篇》,我大概會想,嗯,作者很有功底,是一部有品格的文章。可是,恐怕我還是會繞開。」

「為什麼?」

「因為會累啊。且不說文字古雅背景浩繁,就說主人公吧,擔負著那麼重的家國責任,在邊地艱難地成長,沒有愛情,沒有宮廷,沒有意淫的空間……或許,有不少讀者其實也是識貨的,只不過大家上網看文的時候,都願意偷點懶。」

蘅蘅小姐不做聲了,半晌,她自嘲地笑了笑說:「其實,我當初構思的時候,還特意加了些吸引人的要素呢。比如主人公本是遊俠兒,翩翩少年,白馬金羈,也想走青春偶像路線的……」

招弟小姐也笑了,說:「所以你給他畫的肖像很有人氣啊。英武的將軍大漠縱馬、塞下吹笛,想想就好唯美,可真要陪著他一年一年地苦守黃沙,就……」

蘅蘅小姐點點頭,若有所思。

招弟小姐還想說什麼,忽然吸了吸鼻子,又跑進了廚房。

不一會兒,她興沖沖地端著兩碗熱騰騰的蘋果羹回來了,一股甜香撲鼻而來。

「小心燙……」她小心地把托盤放在窗台上,又遞紙巾給蘅蘅小姐。

蘅蘅小姐微笑著看看她,「招弟,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很美好的女孩?」

招弟小姐一怔。

頓了頓,她像是不在意地笑笑,「有啊,以前的男朋友就說過,可那又怎樣。他也好,高中的老同學也好,不都是……可能,我缺少女人的魅力吧。」

蘅蘅小姐不以為然地說:「有沒有魅力,可不是根據一兩個男人就能判斷的。況且,高中時只不過是少年心思,往往會弄錯對象。至於上一段感情,那是個例外,如果沒有他前妻……」

招弟小姐搖搖頭,「你不知道,如果沒有他前妻……小菡的存在,他也許根本不會愛上我。以前,我也曾經想過,如果沒有小菡,我和他就可以好好地在一起。可是後來我想通了,他本性裡喜歡的,其實是小菡這樣的女人,正因為他在她那裡受過傷害,他才會轉而尋求小菡所缺少的東西,比如溫暖,比如平淡……」

她輕輕歎了口氣,「這些我擁有的東西,或許能讓他感到安寧,但他心裡……大概還是會覺得缺點什麼吧。就在這時,小菡回來了,而且,是一個長大了的、不再會傷害他的小菡,可以滿足他的所有夢想。所以,他無法拒絕,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那……他們後來在一起了?」

招弟小姐淡淡道:「嗯,他們復婚了——今年夏天,我收到過他一封信,他寫了很多,大概想得到我的祝福吧。可是我那會兒狀態不好,沒有理他……」

我吃了一驚,自從行簡君和招弟小姐分手後,我再也沒聽到有關他的消息。雖然他和小菡的復合在意料之中,但此時乍一聽,我心裡卻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我回想一下,夏天裡招弟小姐正被一堆堆稿子所困,幾乎每天都狀態不好,倒也不記得她哪天曾經拍桌子打板凳,所以行簡君何時寫的信,竟是無從考證了。

說到這裡,她流露出一絲懊惱,「唉,現在想來,沒必要那麼小氣的,就祝福他一下,也不吃什麼虧。」

「可是……」蘅蘅小姐欲言又止,但終於還是問道,「你真的希望他們幸福嗎?」

「嗨,我當然沒那麼高尚。可事到如今,就算他們不幸福,對我又有什麼好處。所以,世上能多一對幸福的人也不錯哦。」

「招弟,你真是很善良。」

招弟小姐白了她一眼,「你就沒有別的詞兒了嗎?我現在想聽的讚美是,很漂亮,很迷人,很有女人味……」

「你當然很有女人味啊,心靈手巧,又通透……」蘅蘅小姐笑嘻嘻,「真想看看,以後什麼樣的男人才有這個福氣呢?」

招弟小姐作嚮往狀,「嗯,平平常常、踏踏實實的人就行……不過有一點,他得是真心喜歡我,覺得我才是最可愛的女人……還有,要對老人好點。」

她轉過頭問:「那你呢,你想要什麼樣的男人?」

蘅蘅小姐遲疑了一下,「我……我怕是找不到合適的人了。」

招弟小姐一愣,「怎麼會?」

這個話題像是勾起了蘅蘅小姐某種深藏著的情緒,一時間,她似乎不知如何說起,只低垂了眼睛,手指無意識地順著公子小白的長毛。

「怎麼不會呢……」她慢慢地說,「因為我是這麼眼高手低,不切實際。」

她看看一臉迷惑的招弟小姐,「你剛才說,我寫東西時有文以載道的想法,當然你這是高抬我了,可我確實有一種執拗的偏好,做什麼都喜歡追問一下『意義』。就說寫小說吧,我無法安於只講一個好玩的故事,非得加上些大義啊責任,彷彿這樣才算有了意義,可結果連故事也無法講得有趣。

「戀愛上也是……你還記得以前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奇幻小說作者嗎?你當時還開玩笑,其實,他確實對我表達過好感,說我是他的知音什麼的,情形和這次的歌手有些類似。你知道,他幫過我的大忙,我也很感激他,可我總是無法說服自己喜歡他的作品,接受他的人,總覺得缺點什麼……嗯,就是缺點什麼。這幾年我遇到的人,我都覺得缺點什麼……」

招弟小姐若有所思,「缺點什麼?唔,都說志同道合,你想要的,也許是『志』或『道』層面的東西了吧?」

蘅蘅小姐臉上閃過一抹侷促之色,苦笑一下說:「所以我活該找不到啊。我自己又有什麼志和道,偏對別人這樣苛刻……等過幾年再回頭看,估計會覺得自己很可笑,但那時已經晚了……」

招弟小姐搖搖頭,「可別這麼說。此時此刻的心意也很重要啊。比如我吧,以前我一想到自己考研那些年,心裡就懊惱得很,大好年華里執迷不悟,耽誤了多少機會啊。可現在想來,當時我的願望是那麼強烈,那麼真實,那一步無論如何難以避免,如果不那樣,倒不是我了……」

蘅蘅小姐微微一笑,「斯人也而有斯疾。可能我的心結,就落在這個地方了吧。」

「真實一點,起碼不會遺憾。而且,世上的人形形色色,總會有你喜歡的。」說到這裡,招弟小姐精神一振,「蘅蘅,等開了春,咱們主動出擊吧,幸福要靠自己去尋找。」

蘅蘅小姐有點害羞,「我……」

招弟小姐想了想,忽然說:「蘅蘅,等你有空的時候,畫張畫兒送我吧。」

「行啊,你喜歡什麼題材?」

「嗯……都行,比如阿赳小白淘氣圖。」

蘅蘅小姐笑了說:「這倒是。不過我得練練,我不太擅長畫動物,尤其是阿赳的眼神……當初學花卉翎毛的時候,我就偏愛花卉,連鳥都……」

招弟小姐不在意地說:「那沒事啊,你多畫幾張花卉給我也是一樣。」

蘅蘅小姐納悶,「你要拿去……糊牆?」

招弟小姐神秘地笑,「非也。我要拿來作壓箱寶底。等日後你成名了,這就是你饋贈同居密友的早期真跡。」

這句話把蘅蘅小姐打敗了,她哭笑不得地瞪招弟小姐幾眼,無言以對。

一時間,室內寂靜無聲,只有月光如水。

忽然,窗外彭的一聲輕響,想是一條竹枝抖落了積雪,挺直起來。

招弟小姐打了個哈欠,「美景不可貪多,明天須得早起。我們懷抱明月入夢吧。」

那一場大雪在京城留存了半個多月,直到春節將近,校園裡的背陰處還可見點點殘冰剩雪。招弟小姐卻已經收拾行裝,帶著我和公子小白踏上了回老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