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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成迷的身世

    我以為我會死在北市。
    但我沒死,甚至站了起來,再一次在北市奔跑。
    原因很詭異,一股莫名的力量壓制住了我靈魂的破碎,甚至在一次又一次的穩固安撫我的靈魂,讓我的靈魂開始慢慢的癒合。
    風暴漫天,一隻隻鬼物在半空中掙扎,淒厲的嘶吼,剩下的鬼物都躲在了那房屋之中,瑟瑟發抖。
    這是一幅比地獄還地獄的景象。
    我終於明白了這些鬼物為什麼要爭奪這些房屋的原因,黃霧只在街道之中肆虐,對於房屋有些無力,不說躲在房屋中絕對的安全,但是比起無依的街道,至少有了極大的安全感。
    這一幕是重複了多少次,才讓這些鬼物只剩下了爭奪房屋的本能?
    我瞇著眼睛,背著憐生,就奔跑在這樣的北市,憐生溫暖的小手還在幫我擦殘餘的鼻血,我開口:“憐生,別擦了!我已經滿臉是血了。”
    “可是它不停的流,高人你會不會再死。”說話間,憐生抓住我肩膀的雙手緊了緊,生怕立刻就會失去我。
    “很快就會不流了。”大腦之中那種沉痛的壓力已經沒有了,這些鼻血也只是之前鼻腔之中的殘血,流盡了也就好了。
    但憐生的小手,讓我微微感動。
    不管如何,葉正凌從未被如此依賴,需要過...而其它需要我的地方,確切的說需要的是聶焰。
    在黃霧之中不好辨認方向,但我們還是跑過了一條巷弄。
    我原本不想問太多,但踏上最後一條巷弄,看著不遠處殘破的城牆,已經隱約的斷橋,聽著‘嘩嘩’的瀑布之聲,我還是忍不住開口了:“憐生,你真的不打算走?你在這裡,鬼物都不會攻擊你,你也沒有危險,你可以回到內市的。”
    “不走,回到內市也是朝不保夕,受盡欺凌。想死也難,我想跟在高人身邊。高人,你知道嗎?我做夢也想看一次外面的世界。”憐生伏在我背上,聲音越來越低。
    我大步的前行,很是沉默,我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話語來回應憐生,世間的可憐有千萬種,憐生這樣的遭遇怕已經能稱得上是最可憐,安慰都顯得多餘而可笑了。
    “況且,高人!我離開你了,你會死的。”憐生生怕我要他離去,又強調了一句,說完這句話以後,他小聲的說到:“我感覺到自己的身上有一股力量和你相連著,真的,我離開你了,你會死。”
    這一點,憐生不說,我也清楚。
    我為什麼還能站著,為什麼還能看似無恙的在這北市奔跑?其實就是因為憐生,在我最接近死亡的那一瞬,靈魂已經全部破碎的那一瞬,抓著我胸口哭的他,淚水忽然變成了一種冰藍的顏色,滴落在我身上。
    那淚水如同有千斤的重量,一下子壓住了我即將飛騰的靈魂。
    接著,我在一片模糊之中,就感覺到了一股力量進入了我的靈魂,確切的說是一股強大到我根本難以望其項背的意志進入了我的靈魂,開始強行的穩固我的靈魂,帶著一股柔和的安撫之意。
    意志是什麼?意志是人類,天地都最強大的力量。
    我無法去描述它強大在哪兒?但是念力知道嗎?就連神佛都需要人類最純淨的信仰,因為那就是一種念力,一種意志的表現。
    不說意志,就說念力,就已經可以改變太多的事情。
    所以,這股強大的意志好像非得讓我的靈魂不能破碎,於是我的靈魂就這樣牢牢的穩固著,甚至連創傷也開始慢慢的變好。
    這是一股何其強大的力量?說實話,我根本不需要去找獸老,就光憑藉著這股力量,不管新傷還是老傷,只要給予一定的時間,都能夠治癒!
    我對憐生很好奇,對於這股力量更是需要。
    但我不能因為自私,就讓憐生去送死,因為我知道我要面對的是怎麼樣一條前路!死亡之谷,已經先我們而去的任小機一群人....我如今這種情況,看似在憐生的作用下,變得無恙,實際上根本不知道動用了力量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也許,旁人會想,如果有了憐生,那豈不是不用去為獸老摘取千魂花了?
    可,我有我的考慮,獸老於正川哥有恩,我不能這樣背信棄義...其餘還有很多瑣碎的考慮,都讓我必須前行。
    似乎是感覺到了我的躊躇,憐生抓著我肩膀的手又用力了一些,輕聲的說到:“高人,你真的要趕走我嗎?”
    言語之中,頗多可憐之處,也是小心翼翼。
    “我希望你能護送我到城牆的邊緣,然後就回去。我的傷勢被暫時的壓制住了,也許我能支撐到我想到的地方。我不是要趕你走,而是...我走的路,常常是死路一條。”我一字一句的說到。
    “高人...我不走!就算是死路,你也帶著我吧。我不怕死,在這裡見得最多的就是鬼,我根本就不怕死。”憐生大聲的說到,情緒有些激動。
    最後的一條巷弄,我們已經走了一半。
    我的傷勢又好轉了一些,和憐生這樣的相處,頗有些相依為命的意思。
    他的話還帶著孩子的稚氣和任性,我在心中低聲歎息,這是一個怎麼樣的環境啊?怎麼會莫名其妙出現一個小孩子?
    心中一動,原本不想問的問題也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憐生,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世嗎?”
    我的後背一片沉默。
    難道這個就如我預料的一樣,是憐生真正的痛處?
    但沒走過幾步,憐生終於是開口了:“我什麼都不記得,我好像有過一段失憶的時間。只是記得兩年前,我在西市的一間屋子裡醒來,看見的就是一個蒙著面紗的姑姑。她什麼都沒有告訴我,只是對我很好。可惜...”
    “嗯?”我對那個蒙著面紗的姑姑很是好奇,等待著憐生的繼續訴說。
    自然我也感受到了憐生的難過,但我一向不擅安慰。
    “可惜,姑姑只在這裡呆了一個月就走了...她很忙的,可是每天還是會陪著我。高人,你知道嗎?她雖然蒙著面紗,但是她美得不得了...她做飯很好吃,她...”憐生在說著關於蒙面姑姑的回憶。
    小孩子零碎的語言卻是拼湊出了一個最是美好的形象。
    也是他最是美好的回憶。
    城牆越發的近了,那一處斷魂橋在我的眼中也越發的清晰,那是一座天然的石橋連接在兩個峽谷之間,也是一處真正的天險。
    那一處死亡之崖,就如同一顆尖銳的獠牙,立於這一處空間。
    瀑布的聲音,越發的大了,而周圍的鬼物卻是越來越少,那肆虐的黃霧到了這個時候,比起之前好像輕緩了一些。
    但是那些被捲走的鬼物,卻是在死亡峽谷之中形成了一道旋風,源源不絕的落在了某一處。
    我只是看了一眼,心中就覺得危險無比,如果可以的話,我一定不能靠近那某一處地方,可是心中又升騰起了一種難以言明的宿命感。
    我的心思複雜,卻依然為憐生口中的那一段美好所觸動,在憐生終於講述完了以後,我忍不住問了一句:“那姑姑走了,後來就沒有再回來了嗎?你之後是怎麼生存的?”
    “她沒有回來了,她走時對我說,一切都是自己選擇的命運,自然要等待自己選擇命運之後,結出的果。從我醒來那一刻時,我的命運就變了,不僅有關於自己,也有關於別人。”憐生輕聲的說到。
    我吞了一口唾沫,這番話,在我的口中絕對說不出來,有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如果在世俗裡,我遇見了這樣的人,對我說著這樣的話,我會忍不住罵一句‘裝’,但憐生說這個姑姑,我罵不出來。
    就像我生命中有一個出現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他也常常很高深的樣子,我卻說不出一句他是在裝的話,因為他彷彿就是那樣,他做任何的事,說任何的話,都是再自然不過的。
    “怎麼生存?其實吃飯是不成問題的,每日可以在食堂去吃,也有一間小屋子住。只不過整個西市也沒有人太理會我,也沒有人太管我。我...一個人,很難受。”憐生的聲音越來越低。
    “食堂的飯都是那個樣子,我想吃的別的菜,也想吃個糖果。就自己想辦法賺錢...其實,也不是完全為了賺錢,因為我也想找一個人說話。”憐生說話時,把頭靠在了我的背上。
    悶悶的聲音從我的背上傳出:“可是做生意也是的,老是被欺負。我沒有遇見高人那麼好的人。”
    我沉默,此刻城牆已經在眼前了。
    我忽然有一種感覺,從本質上,其實我和憐生都想要被需要。
    這種需要於我來說,不一定是感情上的,而是更加的認同我自身。
    而憐生,連感情上的都缺乏。
    我一點兒都不想拋下憐生,我真的希望我能帶著憐生一起走下去,讓他看一看他做夢都想看見的外面的世界。
    這些話,我說不出口,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這樣說來,你身世倒是成迷了?”
    “我也不知道,我遇見過一個人,是和姑姑一起的...”憐生在我背後如同想起來一般,忽然說了一句。
    在這個時候,我已經躍上了城牆,剩下的是一個選擇,我到底要不要帶走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