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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轉折

    走路,是一件多麼平凡無奇的事情。
    人的一生會走向很多的地方,迎來很多的未知,但這種一步步帶來都是破碎的路,可能沒有人願意走下去。
    天沐也不願意走下去,可是她必須走,儘管這只是一段短短的路程,卻像破碎了她一生最寶貴的回憶。
    第一步,看見的是一個高大卻並不算魁梧,還有些書生氣的背影,站在那破落的宅院前,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是覺得他想要進去又不敢進去的背影是那麼的好笑,膽小嗎?後來,他追她,她跑,到底是跑不過的,拉扯之間,看見了他的臉,乾淨,俊朗還有絲絲的詫異。
    他把銀錢綁在了樹上,他寫了一行字。原來這世間還有這樣的好人。
    腳步落下,畫面破碎。
    第二步,是他去到了樹林中,怎麼能去到那個讓人迷路的樹林中呢?她只知道他是好人,她得想辦法去救他。
    樹林之中慌亂的自己,淡然從容的他。
    那天晚上吃飽了飯,是他去打獵來著,弟弟妹妹從未那麼開心,她看著他,怎麼那麼厲害?
    腳步落下,畫面破碎。
    第三步,是那個清晨,他背負著父母的骨骸,就要離去,她不知為何不捨?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想要與他同行,他說好。
    一路的風景,一路的歲月,她照顧他,她也依賴他。
    再一次腳步落下,畫面破碎。
    第四步,回憶洶湧而來,一個個他苦修的歲月,一次次去探望的奔波,她為他洗衣,做飯,喜歡看他穿得乾淨,吃得香甜,情根何時深種?還有人去問嗎?
    日與夜已經不重要,悲傷難過都已經淡去,剝離了歲月,只剩下一幕幕相依為命的溫暖,有著依靠的踏實,她以為此生就如此過下去了,終有一天,水到渠成,她會成為他的妻子。
    腳步還是不能停留,一步,踩碎了所有的溫馨。
    第五步,似乎看見了那個飄雪的屋頂,失落的自己。那一天,她覺得他是要展翅的大鵬,而自己可能就是地上一朵真正的野花,他曾停留過,但不可能為了一朵野花,從此放棄天空,築巢地上。她不能拖累他,她假裝沒有聽見他迴避拒絕的話語,她一個人落淚,她在他面前強顏歡笑。
    但就是如此也好,她還可以凝望他展翅的身影,即便不在自己身邊停留。可是現實無情,她是天狐。
    這一步落下,回憶再次碎成碎片,幸福也好,難過也罷,那是她和聶焰共有的回憶,在此時天沐已經能感受到石濤的氣息,他的呼吸聲也在耳邊了。
    最後一步,自然是那個小樹林,她不能忘記他悲傷的神情,從懷中掏出麥餅,他要她跟他走,可惜,為什麼要在那個時候?在她已經不能跟他的時候。
    最後,留下的也只是他一個淒楚的背影,從背影開始,從背影結束。
    似乎是他們全部的記憶,可若真的如此就好了,之後不見,不聽,不問,不想,再無糾纏就好了。
    可是她忍不住想,忍不住聽,甚至忍不住見。
    才得到了今天的報應嗎?要在他面前嫁給另外一個人,從此真的絕了念想,就如那些粉碎的記憶,因為已經無顏面對。
    整個喜宴響起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在群妖看來,這才是絕配,同是高貴的血統,男才女貌。
    石濤笑了,從天沐一步步朝著他走來時,他覺得他贏了,能當著聶焰的面嫁給他,就算不是心甘情願,她對聶焰的心也已經支離破碎,自己以後有的是機會強勢駐紮進天沐的心。
    石濤就如許多人一樣,從不相信一次即是一生的愛情,那是因為沒有那個緣分和福分的,又怎麼可能輕易遇見?
    有妖物適當的送上了綁著紅花的紅綢,等一下石濤和天沐就要由這紅綢相連,開始拜堂了。
    昭告了天地和高堂以後,夫妻對拜也以後,那就是姻緣的鑄成,這是一種儀式,往往儀式的力量比一張紙做為的證明還要強悍許多。
    石濤躊躇滿志的接過了那根紅綢,他覺得這是他人生的巔峰,說出了擊敗雙子的事情,得到了巨大的聲望,天沐也終於向他屈服,這一次屈服的意義非常不一樣,是當著聶焰的面。
    他幾乎是強勢的把紅綢的另一頭塞進了天沐的手裡,在春風得意之下,他如何注意到那一抹天沐手中刺眼的紅?
    聶焰也沒有注意到,因為這個時候,石濤的目光落在聶焰的身上,眼神之中全是得意,在這種時候,他怎麼能不看聶焰?是如何落魄,如何的慘痛?
    所以,聶焰用平靜的目光迎上了石濤,只是看了石濤那麼一眼,繼而他朝前走了一步。
    並沒有任何的妖物注意到這一步,因為此刻都快點兒盼望一對新人拜堂,在這之後,天狐也會被石濤揭開蓋頭,大家也好一睹最神秘的天狐風采。
    “碗碗。”聶焰開口的聲音並不大,但是足夠讓石濤和天沐,還有廳堂之中的所有妖物聽見了。
    “主持拜堂吧。”石濤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他沒有想到聶焰真的敢出聲,還在這最後的時刻。
    小赤就在天沐的旁邊,在這個時候也堆滿了笑容,小聲的說到:“天沐姐,我扶著你,要拜堂了。”天知道她之前有多著急,就在天沐坐在椅子上不肯起身的時候,好在那個之前很囂張的身影一直很安靜,才讓小赤暗暗鬆了一口氣,心道莫不是真的欺軟怕硬,被石濤打敗過,不敢鬧事?
    卻不想在這關鍵的時刻,他究竟還在站出來了。
    狐族族長,端著一杯酒,杯中的酒水差點兒灑落在桌子上,天沐的哥哥這一次不是故意的,而是真的一陣劇烈的咳嗽,讓旁邊坐著的他的妻子,不禁擔心的不停摸著他的背。
    蓋頭之下沒有一絲聲音發出,沒有人知道天沐在想些什麼?可是她也沒有轉身拜堂。
    這個時候,那個主持著儀式的妖物,看出了些許的不對,異常機靈的高喊:“吉時已到,新郎新娘就位。一拜天地...”
    沒有了上香的過程,也沒有了跪拜叩首的過程,直接就是三拜,這主持的妖物也算是明白石濤的心思。
    喜宴之中的妖物也覺得詫異,怎麼如此的倉促?怪不得天狐要發脾氣,但也沒有多想,原本就不是人類,要那麼多繁文縟節幹嘛?
    卻偏偏是在這個時候,一個不大卻清朗的聲音一下蓋過了司儀的聲音,傳遍了全場:“昨日,我在漓江之旁纏劍。只因,今日是你的婚禮,我怎麼應約而來,卻刀兵相見。今日,在群妖之中,我幾乎是踏著敵意走入了這間大廳,也忍受侮辱,安靜的等著你要拜堂成親的一刻。”
    “閉嘴。”石濤的目光陡然變冷,死死的盯著聶焰。
    聶焰看都沒看石濤一眼,只是繼續前行了一步。
    場中安靜,有的妖物只是從隻言片語之中就聽出了一些什麼端倪,還有的卻是一頭霧水。
    即便聶焰是敵人,但誰說妖物就沒有看戲的心理?再說主人在場,怎麼也輪不到他們現在出手。
    更讓他們感興趣的是,追魂奪命劍下無情——聶焰,竟然對著一隻妖說出這樣分明飽含感情的話,是何意思?聶焰不是獵妖人嗎?
    就算是妖物也對這一切充滿了探尋的心。
    “碗碗,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當我收到石濤的請柬,還是選擇了前往。那是因為我終究還是捨不得不見你,即便今日是你的婚禮。又知道為什麼我非要等到這一刻才開口嗎?其實,我以為我原本不會開口的。”聶焰一字一句,語氣很淡,但其中的情緒卻很重,小赤在天沐旁邊急得咬起了嘴唇,但看見聶焰的眼神時,都忍不住一下子心軟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那不是深情,而是一種包含了滄桑,穿透了時光,沉澱了無數的思念,再壓抑,卻怎麼也壓抑不住的樣子。
    讓人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他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口中的碗碗,他的思念是貫穿在每一個日夜的。
    碗碗是誰?在場已經有大多的妖物都明白了,應該就是那天狐,否則聶焰怎麼會阻止石濤和天狐的婚禮?
    不過天狐魅惑天下,有幾個裙下之臣也是正常,原本天狐最逆天的地方就在於,即便開戰,一樣可能有手段,讓對方的將領為自己著迷。
    說不定,當年這聶焰....有的妖物已經在腦中編排著故事。
    但有的聰明妖物卻是看見天狐始終面朝著大家,不曾轉身,不曾跟隨著司儀和石濤拜堂,就明白了這其中絕對不會是聶焰受天狐迷惑那麼簡單。
    而且聯想起石濤竟然會在自己的婚禮邀請聶焰?這麼高傲的一隻饕餮為何要邀請人類的獵妖人?
    石濤顯然已經感受到了群妖的各種猜測,目光在這一刻幾乎可以凍結流水,他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妖物,沖天的妖氣陡然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