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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離去

  其實有雲老頭兒和正川哥在家裡住著的日子也很好,至少他們的存在沖淡了我大部分失去小渣的悲傷。
  正川哥會常常陪著我,他好像什麼都懂,很厲害的樣子,跟著他我也莫名其妙的發展出了兩個愛好,一是書法,二是象棋。
  雲老頭兒在家裡呆著的時間並不是很多,他總是很忙,可是我能感覺到他對我的疼愛很真心,他是真的喜歡我...小孩子在這方面很敏感,有時我甚至覺得他在意我,比在意正川哥還要多一些。
  但正川哥也不惱,也不在乎,照樣是對我很好。
  他們的出現對於我來說,有些莫名其妙和突然,但是我很習慣他們在的日子,我以為就可以這樣長久的過下去。
  但孩子的想法是單純的,現實卻並不是如此。
  隨著雲老頭兒越來越忙,並且已經不加掩飾的去廢廠區的時候,我就已經嗅到了一股離別的味道。
  在這一天的晚上,雲老頭兒單獨的叫出了我,手裡拿著一件兒黑布遮著的東西,牽著我的手,走到了郊外。
  正川哥並沒有來,爸媽似乎也很放心的樣子...而我心裡的感覺卻很奇怪,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心,小手第一次被他牽在手裡,感受著他大手的粗糙,我竟然莫名的覺得自己很安全。
  那個時候的郊外,就真的是郊外,連農田也沒有,有的只是一片荒草地。
  彎月如鉤,清冷的月色灑下來,在已經進入深秋下涼的日子,我和雲老頭兒站在荒地,感覺有些冷。
  他放下了手裡的東西,轉頭親切的看我,嘴角還是那樣一絲笑容,問我:「冷嗎?」
  我點頭.....他脫下了自己的灰色毛背心,裹在了我的身上,什麼也沒說,只是揉了揉我的腦袋。
  毛背心上有他的味道,我很是安心的站在一旁,也不冷了,只是看著他從背後的黃布包裡掏出一根一根的木頭,在地上堆砌著...時不時的也抓幾把乾枯的雜草添加進去。
  「你這是要幹什麼?」我好奇的問。
  他轉頭看著我,帶著逗樂的語氣問我:「人都有個姓名兒,你爸媽叫我雲師傅,你正川哥叫我師父,你再不濟總可以叫一聲雲爺爺嗎?老是你啊你的...」
  我沉默著,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覺得想和正川哥一樣叫他一句師父,而其它的稱呼總是不合適,我不太願意叫。
  他也不和我爭,看我這個樣子,也只是再次揉了揉我的腦袋,然後揭開黑布遮著的那件兒東西,赫然就是那個紙人,長的和我很像的紙人。
  我看著心裡覺得有種莫名的奇怪感覺,不自覺的退了一步,他衝著我呵呵一笑,問了我一句:「你怕?」
  「我不怕。」我搖頭,我是真的不怕,就是看著那紙人長的像自己,有點兒莫名其妙罷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很熟練的生起了一堆火,然後看著那堆木頭開始燃燒,一把拉過我,坐到了他的身旁,對我說到:「不怕才是對的。你這小子應該就不會害怕的...這性子啊,也是一樣的,不易與人親近,倔強,但是內心卻燒著一把火,有一股義無反顧不回頭的勁兒。這千百年來,都是改不過來的,你到底還是你。」
  儘管在這個時候,和他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可是我竟莫名已經有一點點習慣雲老頭兒說話的風格了,不管對象是誰,能不能聽懂,他總是想到什麼說什麼...而且,他有可能上一秒對你說著這個,下一秒想到了什麼又對你說著那個,這卻是以後長久的相處後,才瞭解的習慣。
  但在這種時候,這一點點的習慣也讓我做出了正確的反應,聽不懂他說話的時候,就不問也不回答,反正他也不介意。
  跳躍的火光燒的木材『辟啪』作響,雲老頭兒果然也是不在意我反應的...站起來看了一眼火勢,點點頭,覺得差不多了,就把那個紙人扔進了火堆裡。
  熊熊的火光很快就舔著已經有些泛灰的紙人,只是一小會兒就包圍了這個紙人。
  「為什麼要燒掉它?」我靠在雲老頭兒的身上,很是理所當然的樣子。
  他摸出了一個小紙包,裡面是整張的煙葉子,他很熟練的捲了一根旱煙,叼在了嘴裡,手中把玩著一個顯得很是精緻的打火機,『啪』的一聲點亮了打火機,點燃了那根旱煙,深深的吸了一口才對我說到:「肯定是要燒掉的,裡面全是陰氣,這段時日裡忙,我到忘記處理這件事情了。但是這些陰氣太厲害,必須用桃木為引來燒,否則燒不乾淨,倒是害了人。」
  「那陰氣是什麼?就是我那天遇見的怪物嗎?」火光的熱度,旱煙傳出的奇異香氣,還有毛背心傳來的溫暖,讓我昏昏欲睡。
  靠在雲老頭兒的身旁莫名的安全感,讓我想起那天的怪物竟然也不怎麼害怕,迷迷糊糊的就問起了這個問題。
  問題是很幼稚,引得雲老頭兒發出了一聲輕笑,他的黃布包就像一個百寶囊一般,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摸出了一塊兒奶糖,塞進了我的嘴裡,奶糖甜絲絲的,很好吃,他的聲音卻顯得很悠遠,對我說到:「陰氣當然不是那個怪物,只是越是厲害的傢伙,陰氣就越重。你現在還小,這些事情,等你慢慢長大,會遇見很多你必然遇見的人,面對很多你必然面對的事情,到那個時候你就會明白很多了。」
  「我會遇見哪個呢?」我總覺得長大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遙遠的就像天上那鉤彎月,似乎有些觸不可及。
  「會遇見很多啊,對你好的,對你不好的...那些恩恩怨怨的糾纏,老天爺都有其妙的安排,有時候是你身邊的人,有時候卻是命中注定的,遙遠的,卻會忽然出現在你生命中的人呢。」雲老頭兒的話似乎很難懂。
  我的眼前卻一片模糊了,這種安逸的感覺好像從小到大就不曾有過...細想起來,從懂事起,就莫名其妙的整個人對任何人和事都有一份疏離感和防備感,到底是一種內心深處的不安。
  陳重和周正是除了父母,闖進我內心的兩個人...但是,和他們在一起也好,和爸媽在一起也好,都沒有那種雲老頭兒帶給我的安全感。
  這種感覺是那麼的舒服,有一種腳踏實地,內心自在的感覺,所以我眼前模糊,就是想睡了,下意識的抓住了雲老頭兒的袖子,問到:「那我什麼時候可以遇見他們呢?一定要長大了嗎?」
  「也許有的人,你必須長大了才能遇見。而有的人,或者很快就會出現在你生命中...一切都看緣分吶。」雲老頭兒或許感覺到了我的手拉住了他的袖子,目光中流露出一種我也看不懂的心疼,輕輕的摸了一下我的頭髮。
  「唔。」我迷迷糊糊的答應了一聲,很快就會出現在我生命中嗎?這樣想著,還莫名的有一些期待,卻是真正的睡著了。
  那天晚上,我被雲老頭兒背回了家裡...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爸媽好像想通了一些什麼問題,答應了雲老頭兒,要我去做他的徒弟,但是希望在盡可能的情況下,不要耽誤我的學業。
  我也不知道雲老頭兒和我爸媽是怎麼商量的...總之,最後的安排是我十歲以後,他會來接我,他也會在當地給我找一所學校。
  15歲以後,可以回來讀完高中...之後,再去跟隨他。
  然後,我那天晚上是第一次感覺到生命中有一種叫做安穩的東西出現,接著睡的無比香甜...卻是不知道雲老頭兒帶著正川哥出去了,一夜未歸!
  那一天晚上,廠礦區的所有人都睡得不安穩...總是聽見一些莫名的,似有非有的大動靜,在深夜的時候,有人覺得自己甚至要爬起來逃命才對。
  就是這些比較敏感的人,看見了廢廠區那邊的燈火通明,也不知道在做一些什麼?因為廢廠區那裡早就被那些穿著制服,卻沒有編號和任何軍銜標誌的人給封鎖了,越是到後來,封鎖的越是嚴格,連靠近百米之內的範圍也不可以。
  但是到後半夜,動靜就慢慢的小了....人們也都漸漸安心的睡去了,一直到天亮。
  我爸媽也是睡的不安穩的...大概清晨6點多鐘的時候,明顯一身疲憊的雲老頭兒帶著正川哥回來了...那個時候的我還在熟睡,人們不安穩的一夜,就只有我睡的分外安穩。
  他們沒有叫醒我,和我告別...只是雲老頭兒留下了一件兒東西給我,是一件兒白色的,像金屬又像骨頭的東西,雕刻成了一個奇怪的符號,讓我隨身戴著,以後接我上山以後才能取下來。
  正川哥則留下了一副他心愛的小象棋給我,顆顆精緻,我爸後來看了,跟我說是上好的和田玉雕刻而成的,因為長期把玩的原因,一顆顆溫潤的喜人。
  他們就這樣走了...而籠罩在廠區的灰霧也隨著那一夜,莫名的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