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七章 張三老爺

　　張三老爺是個很普通的老人，騎著三輪車出現在古鎮上的時候，與尋常商販沒有任何不同。
　　他驚訝的時候習慣張大嘴，而張大嘴之後，就會露出一口黃的像是老舊玉米粒的黃牙。
　　這麼一位老人，如果不是李彥雯的資料上有詳細的介紹，我真想不到他居然就是一位懷揣寶玉「龍鱗」的頂尖兒高人。
　　「張三老爺，您終於來了。」我笑著說道，而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張三老爺的臉一下子變了。
　　他像是個會變臉的藝人，上一秒還是驚訝震驚，一雙眸子裡的濁氣帶著一股子鄉土的憨厚。但是下一秒，當我叫破他的身份的時候，張三老爺便瞬間變得冷靜了。
　　他一雙眼睛裡的光芒深邃而又富有智慧，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似乎也平整了。他從懷中掏出一包香煙。紅塔山，緩緩點燃，抽起來，抬頭問我：「你們是為了龍鱗來的？」
　　看起來張三老爺的確不簡單，雖然之前翡翠趙已經通過其他途徑透露出他想要龍鱗的消息，但是張三老爺一看到我們便能聯想到龍鱗，說明正如我們調查他一樣，他也調查了我們。
　　「是的。張三老爺，還請您行個方便。」我低聲說道，盡量表現的客氣一些。
　　張三老爺畢竟是位前輩，而我們則畢竟是晚輩後生。
　　張三老爺沒有急著說話。而是抬頭看著古鎮上的小橋流水。
　　三輪車就這麼停在路中間，時間還早得很，現在的街道上還沒有行人。
　　陽光漸漸強烈起來，整個古鎮也變得明亮。
　　張三老爺又抽了口煙，香煙的煙圈緩緩升騰，很快融入了視線上方的藍天白雲。
　　「翡翠趙吶……好了不得的人物哦……」張三老爺的話裡似乎還有一種另類的情感在，他緩緩道：「按理說翡翠趙既然都幫你們提點了，我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只是這一次的龍鱗對我來說意義可不小，我可不能輕易送出去咧……」
　　我低頭看著張三老爺，誠懇問道：「張三老爺，可否問上一句，這龍鱗怎麼個意義不小？」
　　張三老爺咧著嘴笑：「這龍鱗是我的誘餌，自然是意義重大。」
　　「誘餌？用來做什麼的誘餌？」身邊李彥雯低聲問道。
　　張三老爺聽了這話，怒目瞪了過去，似乎對李彥雯的多嘴很不滿意。
　　本來張三老爺的一雙眼睛很平和。偽裝的時候便是淳樸憨厚的老鄉，現出原形的時候則是智慧深邃的老者，然而當他發怒的時候，這雙眼睛瞬間便金剛怒目，似乎可以用目光撕裂李彥雯整個人。
　　然而李彥雯也不是什麼溫良賢淑的姑娘，李彥雯身上好歹有著正統催眠術的傳承，並且在雲南翡翠趙的手底下也是一員虎將。她的脾氣並不好，見到張三老爺瞬間變得兇惡，厲聲道：「老爺子，我不管你是張三還是李四，現在你到了雲南，就要按著我們趙先生的規矩辦事。別說你有三頭六臂，你就算是天皇老兒下凡，到了我們屋簷下，也得低頭！」
　　張三老爺嘿嘿一笑：「聽你的意思，翡翠趙還要和我擦槍走火？」
　　李彥雯冷哼一聲：「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我見兩邊越吵越僵。李彥雯這姑娘胸大脾氣也大，十足的火爆性格，而張三老爺則陰陽怪氣不通情理。我連忙勸阻，說目前來看。大家尚未合作，很多矛盾都還可以調和。既然張三老爺想要用龍鱗作餌，我們不妨想個權宜之計，先讓張三老爺辦完自己的正事。我們再取走龍鱗。
　　張三老爺這才點了點頭，覺得我這個想法可行。
　　我想了想，問張三老爺：「不知先生要在這古鎮辦什麼事情？如果我們能夠幫的上忙，那麼也許可以多添一份力量。」
　　張三老爺依然是一副不屑表情，冷笑一聲，道：「爾等不過是抓鬼的天師罷了，看你的年紀也輕，見得了什麼世面？我這次過來的目標和厲鬼無關，說出來只怕你們聽都沒聽說過，我是奔著狐仙來了。」
　　這話說完，張三老爺冷冰冰看著我們，似乎在等我們吃驚。
　　然而我們幾個的確吃驚，吃驚的卻不是狐仙，而是事情居然如此之巧。
　　我哈哈大笑，笑了半天，張三老爺終於有些憤怒，問我笑什麼。
　　我問他，狐仙是不是就在城西，有間客棧名叫「荼蘼」？
　　張先生臉色煞白，厲聲說翡翠趙好厲害的手段，居然連我來這裡做什麼事情都能查得清楚！
　　我卻笑，告訴他說來巧了，我們恰好就在「荼蘼」客棧落腳，客棧裡的老闆娘是我之前的同事。這些天的晚上我們已經碰上了兩次狐仙，而我還當場擊殺了其中之一。
　　張三老爺連連搖頭，說我吹牛吹牛，狐仙乃是天地靈氣之造化菁華，方圓百里千百年只有一隻便已經是罕見，我們怎麼可能連續遇到兩隻，甚至還擊殺了其中之一。
　　我說這件事情有不少目擊者，我身邊的人都可以作證。
　　熊貓和李彥雯連連點頭，說親眼所見，我一劍將狐仙斬殺，當場灰飛煙滅。
　　張三老爺卻再度搖頭，說這世間修士無數，然而能與狐仙匹敵者，除非踏入聖賢境界。否則遇見狐仙便是自取滅亡，根本毫無勝算。他又說看我現在的年紀，只怕連小真人境界都尚未達到。怎麼可能殺得了狐仙。
　　說著張三老爺忽然伸手，朝著我的手腕上搭了過來……我還以為這傢伙準備給我號脈，連忙躲避，再一想，這老爺子對我們可能並無惡意，這麼草率拒絕有些沒禮貌，也就沒有再躲，任憑他將手腕搭上來了……
　　張三老爺沉吟片刻，震驚道：「你這小娃娃好奇怪的脈象，我老早就看你面相不凡，血光異常，懷疑你是金烏之血。現在再看，似乎你還不止如此……」
　　張三老爺的確有些本領，看出了我體內很多秘密。我在喪命村毀掉魔心之前只是簡單的金烏血脈，但是在喪命村毀掉魔心之後。我身上的奧秘則就連我自己都尚未研究明白了，更遑論他人……
　　說到這裡，張三老爺忽然話鋒一轉，低聲道：「更奇怪的是，你體內的能力似乎足以讓你踏入小真人境界，可是看你現在的模樣依然不過一介普通道士，這又是為何？」
　　雖然只是一次號脈，但是張三老爺已經不敢低估我的能力。
　　其實我心中也一直都存有疑問，我的能力明明遠不及夜將軍和瘋道人，但是為什麼我可以在瞬間斬殺沈公子？
　　未解之謎。
　　可能因為對我體內的力量抱有好奇，蹬三輪車的張三老爺終於收起了之前一副趾高氣昂的高人嘴臉。
　　他從懷中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張照片，遞給我。問：「客棧裡的老闆娘，是不是就是她？」
　　我接過照片，低頭看過去，只見上面的人物的確就是蕭柔。
　　閒談幾句，我得知張三老爺盯上這位狐仙已經有五年的光景。五年之前，這位狐仙在貴州一帶流竄，而張三老爺機緣巧合之下曾與她有一面之緣。輾轉五年，張三老爺終於再度定位這狐仙的位置，沒想到已經到了雲南。
　　話至此處，我忽然疑惑。
　　五年前，蕭柔應該還在北京，那時候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北漂，如何能夠在貴州遇見張三老爺呢？
　　張三老爺聽到我的問題，哈哈一笑，說我終究還是太過年輕，閱歷不足。狐仙是狐仙，老闆娘是老闆娘，這只狐仙雖然得道，卻道行尚淺，只能依附在活人身上，如同厲鬼纏身，卻並不能幻化出自己的模樣……因此蕭柔只是她的一個宿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