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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悶葫蘆

    夜幕降臨,江面上一片漆黑。
    放眼望去,整個江面就像一塊黑色的大抹布。
    偶爾能看見江面上漂浮的幾簇燈火,那是晚歸的漁船。
    船艙裡點亮油燈,風一吹,懸掛的燈罩輕輕搖晃著,船艙裡也變得忽明忽暗。
    我們四人圍著一張方形小木桌坐了下來。
    桌上擺著幾碟小菜,還有一個土黃色的酒罈子,罈子的成色有些古老,看樣子有些年生了。
    看著桌上的菜蔬,爺爺道:「有酒有肉,不錯!虎子,你還挺會享受的!」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餚,有牛肉、燒雞、油炸小魚、還有兩盤子野菜,在這船上算是很豐盛的一頓晚宴了。
    虎子揭開酒罈子的封口,一股清冽的酒香頓時飄蕩出來。
    我忍不住伸長鼻子嗅了嗅:「唔,好香啊!叔,這是什麼酒?」
    「嘿嘿!正宗茅台!在地下埋了好幾十年呢!」虎子咧嘴笑道,然後給爺爺斟上一杯,轉頭問我道:「小七,要不要嘗一口?」
    「好哇!」我搓了搓手,把碗遞了過去。
    虎子給我倒了小半碗:「慢慢喝,你可別當成飲料了!」
    我捧著小碗迫不及待嘗了一口,感覺從喉頭一直辣到胃子,眼眶情不自禁就紅了,嗆得我連連咳嗽。不過這酒並不上頭,而且回口還有些微甜。在短暫的適應過後,我逐漸習慣了這種辛辣的滋味。
    虎子哈哈笑道:「不錯嘛小七,男子漢大丈夫,就是要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嘛!感覺如何?爽不爽?哈哈哈,來來來,叔再給你斟一點!」
    我乜了一眼對面坐著的那個小男孩,他依然面無表情,細嚼慢咽地吃著菜,也不說話,跟個悶葫蘆似的,那張臉像是鞋拔子,要多臭有多臭,看著他我就不太爽,於是故意逗弄他道:「哎,你也整兩口?」
    「不喝!」悶葫蘆頭也不抬,看都沒看我一眼,神情格外囂張。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我忍不住有些火了,我可是睡過女屍,開過棺材,打過厲鬼的男人,你他娘的居然不把我放在眼裡?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當自己是哪顆蒜哪根蔥啊?嘁--
    我冷哼一聲,故意譏諷道:「虎子叔剛才說了,是男人就要大塊吃肉大口喝酒,你連酒都不喝,莫非你不是男人?」
    沒想到那個悶葫蘆竟然沉穩的要命,也不跟我翻臉,也不跟我急,直接陰惻惻地回我一句:「你那麼聒噪,難道是個娘們?」
    「我……」我一口酒噎在喉嚨裡,兩個腮幫子鼓起老高,活像一隻蛤蟆。
    行啊,這個臭小子,不開腔不放屁的,說話還真夠陰毒的!
    兩個大人只當是小孩子家拌嘴玩,笑了笑,也沒在意。
    半杯酒下肚,爺爺的臉色紅潤起來,他指著虎子對我說:「小七,剛才還沒有鄭重向你介紹,這位虎子叔可是大名鼎鼎的金沙江巡江人!他的全名叫做蔡滸,取諧音叫他虎子!在這五大家族裡面,我最看得上眼的就是你虎子叔,為人夠豪邁,夠狹義!」
    之前我還沒有認真打量過虎子,現在近距離才算把虎子的面容看清楚了。
    虎子約莫四十歲上下,短髮,寬臉,那膀子粗的可以當我的小腿兒,看那模樣長得就像個大老粗。他的嘴角還有一圈黑茸茸的絡腮鬍,一喝酒就要浸濕鬍子。
    雖然虎子的面目生得非常粗獷,但是他的眉宇間卻透露出一股英武之氣,尤其是他的雙眼,更是炯炯有神,就像貓的眼睛,帶著一絲幽光,彷彿能夠穿透人的靈魂。
    「哈哈哈!」虎子又是一陣爽朗笑聲:「能夠被三爺讚譽,虎子真是受寵若驚啊!來,三爺,走一個!」
    爺爺跟虎子喝了一口,放下酒杯道:「虎子,那個孩子是誰呢?你的孩子嗎?我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娶了媳婦呀!」
    「哦!呵呵!瞧我這記性!」虎子拍了拍腦袋,指著那個黑衣小男孩介紹道:「這個小孩是我撿回來的,三年前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才五歲,一個人在垃圾堆裡跟一群野狗搶吃的。我見他可憐,就把他帶在身邊。反正我也沒有婚配,膝下無兒無女,就認他做了乾兒子,取名叫蔡四喜!」
    我聽得一陣心酸,原來這個悶葫蘆是個孤兒,難怪他沉默寡言,不善言語。想想一個五歲的小孩在垃圾堆找食物,那景象確實讓人心疼。雖然我也沒有爸媽,但我至少還有疼愛我的爺爺,我還有一個安穩的家,這點上我可比悶葫蘆強多了。剛才我那樣譏諷他,現在想起還挺後悔的。
    唔,其實吧,這小子除了臉色蒼白一點,模樣長得也算乖巧,只是冰冷的臉龐上面有著超越同齡人的成熟和堅毅,很明顯是經歷過風霜的人。
    不過,蔡四喜這個名字嘛……
    我抿了抿嘴,沒有笑出聲來,虎子叔還真是一個大老粗,居然取出這樣一個名字,也是讓人醉了。
    「為啥叫四喜呢?」爺爺也有些好奇。
    虎子叔撓了撓腦袋,一臉不好意思地說:「帶他回去的時候還沒給他取名字,後來有天帶著他去打牌,手氣特別旺,還胡了一個大四喜,所以……所以我靈感一閃,他就叫蔡四喜!」
    「……」我和爺爺同時沉默,虎子叔,你……還真逗啊!
    「四喜,愣著做什麼呢?快給三爺打個招呼!」虎子對蔡四喜說。
    「三爺!」蔡四喜點點頭。
    爺爺摸了摸下巴,盯著蔡四喜說道:「這孩子英氣十足,眼神堅毅,好好栽培,他日必成大器!」
    「嘿嘿嘿!」虎子摸了摸蔡四喜的腦袋:「四喜,聽見了嗎?三爺的眼光不會錯的!好好努力,日後你必成大器啊!」
    面對褒獎,蔡四喜依然是那副冷酷的面容:「謝謝三爺誇獎!義父,你放心吧,我會好好努力的!我吃飽了,我去餵黑子,你們慢用!」
    蔡四喜站起身來,衝我們抱拳作揖,然後徑直走到船尾去了。
    「黑子是誰?船上還有人嗎?」我好奇地問。
    虎子說:「黑子是一隻通靈的水鳥!」
    然後他指著盤子裡的油炸小魚說:「這些小魚都是黑子捕回來的!」
    爺爺收回目光,跟虎子碰了碰杯:「四喜才八歲就這麼懂事,是個好苗子!虎子,你撿到寶啦,你可要好好栽培,這小子以後絕對是個厲害角色!」
    虎子笑了笑:「這個我理會的!其實你別看我五大三粗的樣子,但是對四喜我可是傾盡全力的照顧,把我這一身的功夫都傳給他去了,就指望著他長大後為我蔡家爭口氣呢!」
    說到這裡,虎子放下酒杯,扯了個雞腿塞在嘴裡,一邊撕扯著雞肉,一邊說:「三爺,仔細想想,我們有多少年沒收到過魚骨令了?」
    爺爺想了想:「少說也有五六年了吧!」
    虎子點點頭:「差不多!上次那只江虱可真是要人命啊!」
    「江虱是什麼東西?虎子叔,你能不能給我講一講上次發生的故事?」我滿懷好奇地望著虎子,需要五大家族聯合出手的事情,一定非常精彩。
    「怎麼著?你爺爺沒有跟你提起過?」虎子略微感到意外。
    「沒有!」我搖搖頭:「以前的事兒我都不知道!至於長江巡江人,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啥?!」虎子轉頭看著爺爺:「三爺,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為什麼一直不把巡江人的事情告訴小七呢?」
    「之前我一直覺得還沒有到合適的時機!」爺爺摩挲著酒杯,眼神有些凝重。
    虎子彷彿看出了爺爺的心事:「三爺,你的心裡還沒有放下十年前的那件事情?」
    爺爺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換做是你,你能忘記嗎?」
    「當然不能!」虎子回答得斬釘截鐵:「換做是我,只怕早就找他們拚命去了!」
    「那不是拚命!是送命!對方的勢力那麼大,不是我能夠對付的!」爺爺微微歎了口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小七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撫養成人!」
    爺爺這番話說得很沉重,看得出來他的內心有很多苦澀,而這些苦澀又是我不能領會的。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爺爺為什麼至今都耿耿於懷?對方是誰?是九流派嗎?很多的疑問在我的腦子裡飛舞,但我並沒有開口詢問。我知道爺爺的性格,想要告訴我的事情他肯定早就告訴我了,之所以這麼多年都不告訴我,那他必定是刻意隱瞞,我再多問也沒意義。
    「好了,過去的事兒也不要多想了!活在當下,展望未來嘛!來,三爺,再走一個!」虎子雙手端起酒杯,恭敬地跟爺爺碰了一杯。
    虎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漬,轉頭看著我:「好了,不扯其他的事了。小七,你不是想聽故事嗎?虎子叔就給你講講五年前的事情!」
    「好!我最喜歡聽故事了!」我點點頭,坐得端端正正,滿臉期待。
    從小我就喜歡聽故事,最喜歡聽爺爺講那些鬼魅離奇的事情。
    我很想知道,五年前,長江之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又是什麼東西能夠讓五大家族聯手出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