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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江女俠」徐琴芳

徐琴芳為影壇著名女演員,生於一九七年,乃江蘇常州徐涵生的愛女。涵生工畫山水,清森峭勁,抗衡時輩,和那撰寫《九尾龜》說部的漱六山房主人張春帆很相契,琴芳也就作為張春帆的寄女。

琴芳生性活潑,從小即喜跳跳蹦蹦,弄棒舞棍,比男孩子還要頑皮。九歲開始讀書,課餘愛閱那些有插圖的武俠小說,欽佩書中所謂飛簷走壁,扶弱抑強,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行為。在她小小的頭腦中蘊蓄著,長大了作個遊俠兒,直到現在,還是不把自己當做女性。稱她一聲巾幗英雄,是當之無愧的。

一九二六年,她隨父親來到上海,突破了家庭阻撓,考進了中華電影學校。當時電影事業,在我國是個新興事業,處於萌芽時代。這所電影學校,由洪深、陸澹安、嚴獨鶴、汪煦昌等分任指導,就學的,有蕭英、高梨痕、胡蝶和徐琴芳等,陸澹安最賞識琴芳的聰明,認為具演劇天才。後來這些學友,都成為影壇的名演員,也就各有千秋了。琴芳這時刻苦鑽研,每天除理論學習和表演外,還鍛煉騎馬,開汽車,金勒加鞭,飆輪疾駛,和男同學競賽。舞蹈歌唱,她也樣樣來得。後來進入上海友聯影片公司,第一部片是她和胡蝶合演的《秋扇怨》,放映後轟動一時。接著公司方面把顧明道的長篇小說《荒江女俠》搬上銀幕,她飾女俠,這一下她喜心翻倒,簡直要距躍三百了。原來她夢寐以求的玩意兒,雖不是現實,可是在銀幕幻象中過過癮也覺得很是痛快。至今還有人呼她為「荒江女俠」。繼之又任《紅蝴蝶》《海上英雄》《虞美人》等片主演,都是武俠的,適合她的個性,演得當然很出色。又應明星影片公司的邀請,拍《女子公寓》《女性仇敵》等片,聲譽日益隆盛。一九三六年,隨明星歌舞團去暹羅(泰國)演出,又載譽而歸。返國後,參加藝華公司,拍了數片。不久,抗戰軍興,便和幾位同志組織救亡演劇隊,作慰問傷兵及救濟難民的演出。一九三九年,赴香港,擔任南粵和南洋兩公司演員,更和胡蝶合拍故事片《孔雀東南飛》,又演了《上海屋簷下》。共拍了五十多部片子,可算是多產的了。

一九四年,香港淪陷,她和丈夫陳鏗然、妹妹路明,以及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在廣西桂林,過流浪生活。好得她曾從陳彥衡學過京劇,擅唱須生,為了生計,便以票友徐琴芳的名兒登台演唱,居然能敷衍一個時期。奈能戲不多,難以持久。便考慮到重慶進中國電影製片廠,誰知膠片中斷,戲拍不成,只好演話劇,吃大鍋飯。她又不善逢迎,觸犯了國民黨的上層人物,被廠長開除,以致失去立足點。正一籌莫展,恰好應雲衛主辦一個劇團,要到成都去,並邀路明主演《孔雀膽》,因此全家到了成都。這一行,卻得到了在京劇上深造的機會。因為認識一位老票友羅孝可,羅對於京劇,潛心研究了數十年,戲路很寬,是票界的耆宿。她一得空暇,就請羅老講授,舉凡身段、台步,種種細節,悉心指導,她得益匪淺,且更提高了她演京劇的興趣,滿想下海,索性當個京劇演員,豈知事情並不順遂,凡下海的必須領取執照。有了執照,當地的軍閥紳士,每逢宴會,動輒招去侑觴清唱,尤其是女演員,這是對文藝工作者的侮辱,怎能受得了,只得作罷。繼續隨著應雲衛劇團到川南一帶巡迴演出,餬口四方,一直搞到抗日戰爭勝利,返回上海,很想透一口氣,疏散疏散,哪裡料到通貨膨脹,物價飛騰,任你辛辛苦苦,擾擾營營,生活兀是不得解決。再赴香港,也找不到出路,復回上海,不久上海解放,真所謂「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解放後,百廢俱興,她參加戲劇界協會,響應抗美援朝,演宣傳話劇。她的妹妹路明,嫁了陳西禾,生活過得很好。不幸的是她丈夫陳鏗然患了胃癌逝世。她一度與華香琳、高盛麟,赴南京演京劇,又和新艷秋,到無錫演京劇,都能獲得很高的評價。既而又到杭州及雲南曲靖等處演出。在歡欣鼓舞下,力求上進。吊嗓練功,寒暑不輟。一自四凶專政,受到衝擊,當然這一階段的生活是很艱苦和焦悶的。幸而「四人幫」倒台,撥霧見天,陽光普照,她受聘上海文史館,館中有京劇組,她和華香琳、袁漢雲成為組中三鼎足。

寫到這兒,又記起一九二五年的五卅慘案。當時上海友聯公司拍了極難得的紀錄片,成為唯一的史料,徐琴芳於此有功焉,不能不提一筆。這天,上海學生在南京路上作反帝的示威遊行,印捕開槍射擊,一時死傷者數十名,秩序大亂。友聯公司諸工作人員,義憤填膺,帶了小型攝影機,駕了汽車,沿途拍攝,徐琴芳也奮勇參加,於是帝國主義的種種罪狀,盡入鏡頭。旋由馬巡來驅逐,友聯汽車向西馳去,離不多遠,忽被崗警攔住,嚴加搜查,時琴芳穿著裙子,她把小型攝影機密藏裙中,並用雙足夾著,使不墜落,崗警檢查車輛,翻開坐墊,均無所獲,男的都被遍身摸鈔,以琴芳為女性,幸而得免,這一卷很有歷史價值的紀錄片,才得保留下來,當時琴芳能急中生智,的確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