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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利場裡的悲喜細節

◎ 時常電話響起,半天對方沒有聲音,在我「喂喂」好多次之後,對我反問:「你真的是白巖松?」然後一笑掛掉,留下我在電話這邊搖頭。

◎ 一次開車,誤入一車隊,被警察攔到一邊。那時我開一輛富康,警察認出了我,開口就一句:「喲,怎麼開的不是奔馳啊?」然後和我聊了十多分鐘,最後讓我走時,不忘又追了我一句:「下次別不開奔馳……」

◎ 2003年回廣播學院,母校成立四十五週年校慶,一進校門不久,便不斷面對師弟師妹合影與簽名的要求。主持晚會時,我脫口而出:這不是廣播學院的傳統,我們那時候,不管誰來,迎接他的都是質疑的問題和懷疑的眼光,而不是簽名和合影。

◎ 有一天開車,前面一兄弟突然橫向開過三個車道,從前面出口上了輔路,導致後面一片急剎車,情形甚是危險。一會兒開到紅燈前,我恰好和他並排,便搖下車窗,批評他危險開車。這位老兄拉我下車理論,並對周圍圍觀者高喊:「快來看啊,十佳青年當眾吵架!」弄得我像無理取鬧者一樣落荒而逃。

◎ 有一個冬日的凌晨四點,我要值一個早班,早早到電視台西門,意外地發現,一位上訪的同胞,拿著寫著我名字的上訪信在等我。見到我之後,沒太多言語,將信塞到我手裡便匆匆離去。我不知道他在這裡等候了多久,而我手中的那封信卻分外沉重。媒體人的能力被誇大了,就如同我時常接到要求轉給總書記和總理的信一樣。

雖然不太喜歡照相,但與人合影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這張照片是廣州申辦亞運會成功那天晚上,當地一位熱心觀眾拍的,後來人家把照片寄給我,背後還起了個標題,叫「眾星捧月」。不過自己得明白,這時的我,如同動物園裡一隻叫白巖松的動物,要是拿自己當回事,就真沒活明白。

◎ 在廣播學院的一次帶搞笑性質的評選中,我意外獲得「最不可能被女生誘惑的男主持人」第一名,面對這個「榮譽」,我一直不知道這是表揚還是批評,我該高興還是自卑。不過,我猜想我夫人會很高興,做一個被人知道名字的主持人,有太多的人在外面管著我,想花天酒地怕也不能。在《新聞1+1》評論「天上人間」事件之後,有人不屑地評論:說的一套一套的,他怎麼可能沒去過「天上人間」?老兄,抱歉,我還真沒去過。

◎ 兒子上初中了,每當有人說起他爸爸時,他都含混其辭,而當有人問他將來是否像父親一樣當個主持人時,他總是極其不屑地回答:拜託!我才不幹那玩意兒呢!在他眼裡,做一個動漫工作者才是正當職業。

◎ 我一直認為自己只是一個做新聞的電視人,特殊時代背景,讓我們的名氣被放大了,實際上,並不該享受到明星或名人的待遇,但可惜,似乎躲不開。被娛記跟拍過幾次,僅我個人,也就罷了;可某次在機場,孩子、夫人和我都被偷拍,然後堂而皇之地在雜誌上刊出,這就是典型的越界。孩子,怎麼可以也成為娛記獵殺的對象?對此,你可以萬分憤怒,然而又能怎樣呢?只希望,人在做,天在看,大家要有底線。

◎ 我被問得最多的一個問題是:請問,對你影響最大的一個人是誰?對你影響最大的一本書是什麼?我的答案總是不變:對我影響最大的一個人是我母親,沒她就沒我;對我影響最大的一本書是《新華字典》,沒它我就認不了這麼多字。

◎ 身在名利場,就要學會面對自己絕對陌生的「履歷」。比如在人家的筆下,我和我夫人中間的「媒人」是一個紅薯,我的普通話多虧有她的督促才能練順口等等,似乎我談戀愛時,一直有記錄者在場,居然還能復原我們的對話。看到這些,我和夫人常常大笑:咱們的戀愛要是像人家寫的那樣就好了!

◎ 在大學講課,有一位站在最後一排的同學問我:「白老師,我在最後一排,您在第一排,我什麼時候能和您一樣?」我的回答是:「在我的眼中,現在的你才是在第一排。你有無數條道路可以走到我這兒,但我再也找不到一條可以到達你那兒的路,該難過的是我。」

◎ 一次做《藝術人生》,朱軍問我:要干到什麼時候?我答:一定要干到觀眾戀戀不捨,自己去意已決。旁邊的楊瀾插話:千萬別最後反過來,自己戀戀不捨,觀眾去意已決。

◎ 自己話語權已經太多,於是從未有開博客或微博的打算,但後來有人告訴我:「你在網上開了博客。」我驚訝:我怎麼不知道?其實,我永遠不會有經紀人,也不需要新聞發言人,那些博客或微博,抱歉,不是我的。

◎ 有主持同行,接到過署我名的手機短信,說手機丟了,記住新號,幾番短信交流,似乎一切正常。然而過後不久,突然同行又接到「我」發過去的短信,說有急事,讓同行匯錢。這時同行才懷疑有假,開始詢問,得知遇到了騙子。當我知道此事,一身冷汗,不知騙子得逞過沒有。

◎ 被別人要求合影,不好拒絕,但往往加上一句話:千萬自己留著用。這並不是廢話,十多年裡,時常有人拿著與我的合影,說我是他的弟子,是他的客戶,是他的鐵哥們兒,是他產品的使用者。再次抱歉,應該大多數都是假的。只是不知道,如果因此有人上當受騙,我是不是該道歉?

◎ 常有人因我在電視台,而和我探討體制內體制外的問題。其實這可能是一個偽問題。中央電視台內也有不少特立獨行的主持人,甚至反而比其他台多,說明體制內也有有趣的東西,也是有機會就會生長。而至於人們所說的體制外,我總想反問一句:在這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哪兒,是體制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