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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3
  我來到一問通明透亮的18世紀的大廳。
  石牆上鋪著上好的薔薇木,牆板上的鑲框鏡子直衝屋頂。這裡有塗著普通油彩的櫃子,裝有座墊的椅子,深綠色鬱鬱蔥蔥的植物,還有用陶瓷做成的鐘。玻璃門的書架上擱著一小堆圖書,錦緞鑲邊的椅子旁邊,是一張小小的桌子,上面擺放著最近的報紙。
  一扇扇又高又窄的落地窗朝著石頭門廊敞開著。門廊旁邊是一排排散發著濃郁芳香的白色百合花和紅艷艷的玫瑰。
  他背對著我,站在石頭圍欄的邊上,像是個18世紀的人。
  這就是馬略。他轉過身,做了個手勢讓我出去。
  他穿著跟我一樣的衣服:紅色而非紫色的禮服大衣,瓦朗西安而非布魯克力斯的花邊。可是,就連裝束他都跟我十分相像。他用一根深色的絲帶把閃光的頭髮向後鬆鬆的挽住——這就跟我一樣。他不像阿曼德那般空靈,反而顯得像是個超自然的生靈一般。
  他帶著令人難以置信的蒼白和完美,似乎跟他周圍的一切完全脫離開來——他穿的衣服,他擱手的石欄,甚至是當一朵小小的雲彩飄過明亮半月的那一刻。
  我品味著這一刻:這一刻,我和他都將要開口說話;這一刻,我真的就在這裡。我還保持著在船上時的清醒頭腦,而且感覺不到飢渴。我發覺,在我體內一直支撐著我的是他的鮮血。我心中積累的古老秘密將我喚醒,讓我清醒。那「必須要保守的秘密」是不是就在這島上呢?所有的這一切會真相大白嗎?我走向圍欄,站在他的身邊,掃了一眼大海。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海岸下方不到半英里之外的一個小島,聽著某些我所聽不到的東西。從我們的身後敞開的門裡射出一束陽光,在那光裡,他臉的一側顯得像石頭一般嚇人。
  可是,他立刻帶著一種喜悅的表情向我轉過頭來,光滑的臉龐不可思議地在一瞬之間變得生動起來。接著,他摟著我,領著我走回房間。
  他按照凡人的步速行走著,腳步輕盈但卻有力。他的身體中規中矩地移動著。
  他領著我在一對帶有扶手的椅子上面對面地坐下。這兒差不多是房間的中央,而門廊就在我的右側。房間裡燈火通明。我們的頭頂上差不多有十二支大燭台,鑲了板的牆上也掛著燈架。
  所有的這一切都顯得如此自然而富有文明氣息。我一眼就看出,坐在錦緞靠墊上的馬略十分舒適,他用手指彎成環狀抓住椅子的扶手。
  我努力讓自己不要盯著他看,可是我忍不住。
  某種調皮的東西在他的臉上漸漸顯露。
  我的心在跳動。
  「什麼對你來說更容易一些?」他用法語問我。「是我告訴你為什麼帶你來這兒,還是你告訴我為什麼你想要見我?」
  「哦,還是前者容易些,」我說,「還是你說吧。」
  他笑了,聲音柔和而討人喜歡。
  「你真是個惹人注意的小傢伙,」他說道,「我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快就到地下去了。我們之中大多數人經歷這首次死亡要晚得多——一般是一百年,有的時候甚至是兩百年。」
  「首次死亡?你是說,像我這樣到地下去是很尋常的?」
  「對那些活下來的人來說,這是很尋常的。我們死去,然後我們又重生。那些不時常到地下去呆一呆的人,通常來說是不會活得長久的。」
  我很驚訝,不過這聽起來相當有道理。
  這時,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中出現:尼克是不是到了地下,而不是走進了火裡?可是我現在無法思考關於尼克的事情。因為我一旦這樣做,我就會開始問一些瘋狂的問題。
  尼克是不是在某個地方?他死了嗎?我的兄弟們是不是在某個地方?他們死_『嗎?「可是,這件事發生在你身上,我本不該這麼驚訝的,」他繼續說道,似乎沒有聽見我的心聲,或是聽見了但不想提起。「你失去了很多對你來說珍貴的東西。你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看到、學到了很多。」
  「你怎麼知道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我問。
  他又一次微笑了,幾乎要笑出聲來。那從他身上流露出的溫暖和直接讓我吃驚。他說話的方式不僅生動而且完全現代化。總而言之,他說起話來就像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法國人。
  「我沒有讓你感到害怕吧?」他問。
  「我不覺得你想故意這麼做。」我說。
  「我沒有。」他做了個手勢,顯然對我的話沒有思想準備。「可是,你的鎮定自若真是讓人有些吃驚。現在我來回答你的問題。我可以瞭解全世界我們同類身上發生的事情,而且坦白來說,我並不總是明白我是怎樣瞭解的,而且為什麼會瞭解。和我們其他的本領一樣,這種本領也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長。
  不過,它卻沒有什麼規律性,很難把握。有的時候,我能聽見在羅馬,甚至巴黎的同類身上發生的事情。有的時候,噹一聲喊叫傳來的時候(比如你吧),我能聽到的距離遠得令人吃驚。而且,我能找到那叫聲的來源,這一點你已經看到了。
  「不過,除此之外,我還能通過其他方式瞭解到同類的消息。我知道你在整個歐洲的牆上給我留了言,因為我將它們通通讀過。
  我還從別人那裡聽說了關於你的事情。有的時候你和我其實近在咫尺——近得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我都能聽見你的心聲。當然,現在我能夠聽見你在想什麼,而且我也肯定你是知道這一點的。不過,我還是寧願跟你通過語言交流。」
  「為什麼?」我問,「我還以為舊時代的人把語言都通通丟棄了呢。」
  「思維是不夠精確的,」他說,「如果我向你完全展露我的思想,你是無法真正控制你在那裡所讀到的東西的。同樣,如果我讀你的想法,有可能我也會誤解我所聽到或是看到的東西。因此,我寧願選擇說話,讓我的心理和它一起運作。我希望能夠通過聲音的警示來表達我話中重要的部分,希望別人能夠接受我的聲音。我不喜歡在毫無預示的情況之下就把我的想法灌輸給別人。非常坦白地說,我認為語言是凡人和不死之人共有的一種最偉大的天賦。」
  對於他的這番話,我不知道該作何回答,可是我又一次覺得它頗有道理。然而,我卻發現自己在搖頭。「此外,你的行為舉止,」我說道。「你的行為舉止可不像阿曼德或是馬格納斯那樣,我原來以為舊時代的人都是那樣……」
  「你是說像個幽靈嗎?我為什麼要讓自己像個幽靈?」他又一次柔和地笑了起來,深深吸引著我。他往椅子後面坐了坐,抬起膝蓋,把腳蹺在椅墊上休息。他的舉動完全就好像是一個在私人書房裡的凡人。
  「當然了,」他說道,「在有些時候,那些東西還是有意思的。比方說,不踩著階梯滑行,擺出一些凡人看起來不舒服或是不可能做到的動作,飛行一段短短的距離之後悄無聲息地落下,或是運用意念移動物體。可是,這些最終還都是粗野的。凡人的姿勢才是優雅的。在那血肉和人體的運動之中,蘊涵著智慧。我喜歡聽見我的腳接觸地面的聲音,喜歡那手指接觸物體的感覺。何況,哪怕僅是飛行很短的距離,哪怕僅是運用意念移物,都會讓我覺得精疲力竭。如果非得這麼做,我是可以做得到的,這你也看見了。可是,用我自己的雙手做事要容易得多。」
  這些話讓我欣喜。這種欣喜的感覺我不想隱藏。
  「歌手可以用一個準確的高音將玻璃震碎,」他說,「可是,對任何一個人來說,打碎玻璃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把它丟到地上。」
  這一次,我毫無顧忌地放聲大笑起來。
  我已經習慣看見他的臉在面具般的完美以及生動的表達之間的轉換,也已經習慣他那將兩者融合在一起的,持續生動的目光。
  他始終留給我的印象就是平靜和開明——這是個令人驚訝的人,如此美麗而具有洞察力。
  可是我所不習慣的是那種存在感。那是一種強大而危險的力量,悄悄地就突然出現在你的面前。
  我突然感到有些煩躁和不安,內心產生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感覺,想要哭出來。
  他向前靠了靠,用他的指尖碰碰我的手背。我感到一震。我們通過這種接觸連接在一起了。雖然他的皮膚和所有的吸血鬼一樣光滑,可是卻沒有那麼柔軟。他的手就好像是戴著絲製手套的石手一樣。
  「我把你帶到這兒來,是想告訴你我所瞭解的東西,」他說,「我想跟你分享我所知道的所有秘密。由於種種原因,你吸引了我。」
  我被他深深迷住了,似乎感到一種強有力的愛。
  「但是我警告你,」他說,「這其中包含著危險。我並沒有掌握最後的答案。我無法告訴你是誰締造了世界,還有人為什麼會存在。
  我無法告訴你我們為什麼會存在。我只能保證,我是目前為止告訴你關於我們自身事情最多的人。我可以讓你知道那『必須被保守』的秘密是什麼,並告訴你我所知道的關於它的一切。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我認為我能夠存活這麼久。這些知識或許能夠在某種程度上將你改變。其實,我想,所有的知識都是如此……」
  「是的——」
  「不過,當我講完所有要講的東西以後,你將會完全變成以前的樣子:一個必須要找到生存理由的不死之人。」
  「是的,」我說道,「生存理由。」我的聲音帶著些許苦澀。可是,聽著這話被這樣說出來,感覺還不錯。
  可是,我的心頭出現一片陰影。我感覺自己是個飢餓而邪惡的生靈。我沒有什麼理由,可是卻生存得很好。我是一個強有力的吸血鬼。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懷疑他知不知道我有多麼可怕。
  殺人的原因就是鮮血。
  這是被普遍接受的原因——鮮血和鮮血所帶來的狂喜。如果沒有它,我們就會像空殼一樣——正如在埃及地下的我。
  「記住我的警告,」他說道,「以後的情形還是和現在一樣。惟一改變的是你自己。你可能比你到這兒來之前還要痛苦。」
  「可是你為什麼要選擇將這些透露給我?」我問。「其他人肯定已經去找你了。你一定知道阿曼德在哪裡。」
  「正如我告訴你的,有好幾個原因,」他說,「可能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你尋找我的方式。在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什麼人真正在尋求知識。不管是凡人還是不死之人,幾乎沒有誰真正提出疑問。相反,他們總是要從那些未知的事物中勉強拼湊出已經在他們頭腦中成形的答案——理由,證實,還有他們離開了就無法生活下去的寬慰。提出真正的質問對他們來說就像是對著旋風將門打開一樣。因為那答案將會把問題和提問者都通通毀滅。可是,當你十年前離開巴黎的時候,你就一直在真正的發出疑問。」
  我明白他的話,可是無法表達。
  「你的頭腦中幾乎沒有先人為主的概念。」他說道。「實際上,你讓我驚訝,因為你坦白地表達出如此簡單的東西。你想要一個目的。你想要愛。」
  「這倒是真的,」我微微聳了聳肩說道。
  「很粗鄙,是吧?」
  他又發出了柔和的笑聲:「不,不是這樣的。看起來,似乎八百年的西方文明已經造就了一個單純的人。」
  「單純的人?你不會是在說我吧。」
  「本世紀有很多關於野蠻人貴族階級的說法,」他解釋道,「以及文明的腐蝕作用和我們必須找到回歸純潔的方法的言論。實際上,這些都毫無意義。真正的原始人在他們的假想和企盼之中也可以變得十分醜陋而可怕。他們身上不可能孕育出純潔。他們的孩子也不行。可是,文明能夠讓人們至少在舉止上顯得文明。人們開始第一次審視自己的周圍,並且說出『這到底是什麼!』這樣的話。」
  「的確如此。但是我可不純潔,」我說道。
  「要說我是無神論者倒是真的——我來自不信神的人群之中。可是,我清楚善惡在實際意義上意味著什麼。你一定知道,我就是那殺死兄弟的堤豐,而不是殺死堤豐的人。」
  他微微挑了挑眉毛,點點頭。他已經不再需要微笑著去保持人的樣子了。現在,哪怕他的臉上一點紋路也沒有,我也能看到他內心情緒的流露。
  「可是你並不尋找什麼理由去解釋你的行為,」他說,「這就是我說你純潔的原因。由於你要靠鮮血和死亡才能過活,你肩負屠殺凡人的罪過,可是,你並沒有撒謊,並沒有在你內心創造出什麼偉大的黑暗邪惡的思維體系。」
  「的確如此。」
  「成為無神論者也許是接近純潔的第一步,」他說道,「這時候,你擺脫了罪惡感、屈辱和本來就該被丟棄的錯誤的痛苦感。」
  「那麼你說的純潔並不是指沒有經歷,而是指沒有幻想?」
  「應該說是沒有對幻想的需求,」他說,「有的是對眼前一切的愛和尊敬。」
  我歎息了一聲,第一次靠在椅背上思忖這個問題。這跟尼克和尼克關於光的評說有什麼關係呢?他總是說到光,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呢?馬略看上去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他也靠在椅背上,就像他一貫的那樣。他的目光從門外的夜空上挪開,瞇起眼睛,嘴巴略微有些緊張。
  「可是吸引我的不僅僅是你的精神,」他說,「還有你的誠實,如果你願意接受的話。
  你就是靠它來到我們中間的。」
  「那麼你對此也全都瞭解了。」
  「是的,所有的一切,」他說著,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你已經處在一個時代的終結。這個時候,世界面臨著從未想像過的變化。而這對你來說也是一樣。我出生並成長於一個古老的時代。現在,我們口中這個古老的時代已經走到了盡頭。舊的信仰已經過時。一位新神就要誕生。」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興奮地問。
  「是在奧古斯都·愷撒的時代。那時,羅馬剛剛成為一個帝國。出於一些崇高的目的,對諸神的信仰全都喪失了。」
  我臉上表現出的震驚和喜悅讓他盡收眼底。我一刻也沒有懷疑過他。我把手放在頭上,好像要把自己稍稍穩住。
  可是他繼續說了下去:「那個時代的人仍然篤信宗教,現在也依然如此,」他說道,「對他們來說,迷信、元素的魔力和舉行那些源頭已經失落在古代的儀式是一個傳統。這個傳統一直保持至今。可是,那些造就新觀念的人——那些操縱和推動歷史前進的人——反而構建了一個不信神的,絕望複雜的世界——就像如今的歐洲一樣。」
  「從西賽羅、奧維德和盧克萊修的作品裡看起來,好像是這樣的,」我說。
  他點點頭,微微聳了聳肩。
  「我們的思維框架花了一千八百年的時間才回歸到懷疑論這樣的顯示水平上來。」他說。「可是歷史絕沒有重複它自己。那才是一件令人驚奇的事情。」
  「你什麼意思?」
  「看看你的周圍!全新的事情正在歐洲發生。賦予在人類生命上的價值要比以往一切時候都要高。隨著科學上的新發現層出不窮,智慧和哲學也在不斷發展。各種新發明將會徹底改變人類的生活方式。不過,那不是它自己的事情,那是未來。關鍵是,你出生於舊式世界觀的峰尖上,我也是如此。你不帶任何信念地來到這個世界,然而卻沒有憤世嫉俗,我也是如此。我們在信仰和絕望之間的鴻溝中跳了出來。」
  那麼,尼克就是在那鴻溝中跌落並死去了,我想。
  「那就是為什麼,和那些出生於基督教上帝掌控之中的不死之人相比,你的問題會與眾不同的原因。」
  我想起了在開羅我和加百列的對話——那是我和她最後一次對話。我自己告訴她,這是我的力量之所在。
  「完全如此。」他說。「這樣看來,你和我在這一點上是相同的。我們在成長為人的過程中並沒有對別人期待太多。良心的壓力可能是隱秘而可怕的。」
  「不過,你真的是像你所說的,在基督教上帝的掌控之中,在基督教上帝出現的最初日子裡,變成永生的嗎?」
  「不,」他略顯噁心地說道。「我們從來沒有侍奉過基督教上帝。這種念頭你現在就可以從頭腦中去掉。」
  「可是,耶穌和撒旦之名背後的善惡力量又怎麼解釋呢?」
  「我再說一遍,他們和我們幾乎沒有什麼關係。即使有,也是微乎其微。」
  「可是關於邪惡的概念在某種形式上確實……」
  「不。我們的歷史比它要久遠,萊斯特。
  是的,創造我的人是諸神忠實的信徒,而且他們篤信我所不相信的一些東西。可是,他們的信仰所關注的,是羅馬帝國的廟宇出現很久以前的那個時代。那個時候,吸取大量無辜人的鮮血可以以行善的名義進行。邪惡是指乾旱、蝗災和植物的枯萎。我就是被那些掛著善良名義的人塑造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這聽起來太誘人,太令人著迷了。
  所有舊日的神話都湧向腦海,構成了一組令人炫目的詩篇。奧西裡斯是埃及入的好神,他是穀物之神。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的思緒在打轉。我的眼前閃現出一幅幅靜默的圖畫:那是奧弗涅的一個晚上,當村民們圍著大齋節的篝火,為了穀物收成的增加而唱歌跳舞的時候,我離開了父親的房子。異教徒,我的母親如是說;異教徒,憤怒的牧師如是說。
  這比任何時候都要像野人花園,還有花園裡的那些舞者。在那裡,除了花園的律法——美學的律法之外,沒有任何別的規則。
  穀物應該長高,麥子應該先變綠再變黃,太陽應該發光。看看樹木造就出的那形狀完美的蘋果,多麼神奇!村民們將會帶著大齋節篝火給他們的烙印在果園中穿梭,讓蘋果不斷成長。
  「是的,野人花園,」馬略說著,眼中閃閃發亮。「我一定要離開那帝國的文明城市去找到它。我要到北方諸省濃密的叢林中去。
  在那裡,野人花園還處在繁盛期,那兒是南高盧人的領地,那兒是你的出生地。我一定會被賦予我們形體,藍眼和金髮的原始人抓住。
  我的母親,一個嫁給了羅馬貴族的凱爾特酋長的女兒,就是這些人的後代,而她通過血液又將這些特點遺傳給了我。而你,通過你父親的血液,也直接繼承了那些時代的特點。
  由於某種奇怪的巧合,出於一種完全相同的原因,我們都被選作為不死之人——你被馬格納斯選中,而我被俘獲我的人選中。那原因是,在和我們擁有同樣血液和藍眼的一族中,我們是無可匹敵的。我們比別人更加高挑,更加完美。」
  「哦,你一定要把這一切都告訴我!你一定要把每件事都解釋清楚!」我說道。
  「我正在解釋每件事情啊。」他說。「但是,首先,我想你該看一些十分重要的東西,然後我們才能再繼續下去。」
  他停了一會,等聲音沉寂下去。
  接著,他慢慢換上一副凡人的樣子,用雙手撐著椅子扶手站起來,低頭看著我,等待著。
  「那必須被保守的秘密是什麼?」我問。
  我的聲音低得可怕,帶著十分的不確定。
  我又在他臉上看見一絲調皮的表情。或者更確切地說,是一種永遠褪之不去的開心。
  「別擔心,」他努力地掩藏著開心而嚴肅地說,「你知道嗎,這個樣子很不像你。」
  我心急火燎地想看看那些到底是什麼,可是我動彈不得。我的確一直在想,我要看見它們。我卻從沒有真正考慮過,它們將意味著什麼。
  「它……它很可怕嗎?」我問。
  他的唇邊慢慢漾出一個和藹的微笑,接著,他拍了拍我的肩。
  「如果我說是的話,你會收回你的問題嗎?」
  「不會。」我說。可是我開始擔心。
  「它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可怕了。」
  他說。「最初的時候,它是美麗的。」
  他看著我,等待著,想要耐心些。接著,他柔和地說道:「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