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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隱

李商隱

(813—858),字義山,號玉溪生,懷州河內(今河南沁陽)人。開成二年(837)進士,歷任縣尉、秘書郎和東川節度使判官等職。因受牛李黨爭影響,屢受排擠,一生潦倒。在詩歌創作上,擅長律、絕,尤以七律成就最高。其詩情致溫蘊,語言富麗精工,構思新穎,想像奇妙,「無題詩」為其獨創。他是晚唐著名詩人,與杜牧齊名,世稱「小李杜」。今存詩約六百首,有《李義山詩集》。

錦瑟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2。莊生曉夢迷蝴蝶3,望帝春心托杜鵑4。滄海月明珠有淚5,藍田日暖玉生煙6。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註解】

1錦瑟:裝飾華美的瑟。瑟:古代一種絃樂器。

2柱:瑟上系弦的小木柱。

3莊生句:莊生即莊周,戰國時哲學家。曉夢迷蝴蝶:《莊子·齊物論》說,莊子曾夢見變成蝴蝶,逍遙自在地飛翔,醒後不知究竟是莊周夢為蝴蝶還是蝴蝶夢為莊周。

4望帝:古代蜀國的君主,名杜宇,傳說他死後化為杜鵑鳥,悲啼不已。春心:傷春之心。

5滄海句:相傳珍珠是由南海鮫人(神話中的人魚)的眼淚變成,明珠有淚藉以表示自己美好年華已逝的悲痛。

6藍田:即藍田山,為有名的產玉之地,在今陝西藍田。日暖玉生煙:相傳寶玉埋在地下,如果有陽光的照射,上空會出現煙雲。

【賞析】

這首詩歷來被認為是最難解讀的詩歌之一。詩人一生有至苦之情,這首詩以錦瑟起興,追述生平,感傷不幸的身世。「思華年」是詩的主旨。全詩在比喻和象徵中,構成綿邈委婉的意境,抒發了詩人一生的感情波折,坎坷經歷和幽怨悲涼的心境。藝術表現上興中有比,比喻中含象徵意味,意境淒婉悵惘,感慨深長。

樂游原

向晚意不適2,驅車登古原3。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註解】

1樂游原:在長安東南,原是一處廟苑,登臨可俯覽長安全景。

2向晚:傍晚。

3古原:即指樂游原。

【賞析】

這是一首登高望遠,即景抒懷的詩篇。詩人傍晚時分登高望遠,眼前的夕陽色彩燦爛,美不勝收,同時也觸發了詩人對時光流逝,功業無成,美景不再的深深歎惋。「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含蘊了詩人對人生、社會的深刻認識。

隋 宮

紫泉宮殿鎖煙霞2,欲取蕪城作帝家。玉璽不緣歸日角,錦帆應是到天涯3。於今腐草無螢火4,終古垂楊有暮鴉5。地下若逢陳後主,豈宜重問後庭花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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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

1隋宮:指隋煬帝在江都(今揚州)所建的行宮。

2紫泉:宮名,在長安。蕪城:江都的別稱。

3「玉璽」二句:緣:因。日角:指李淵。迷信說法人的額骨隆起像太陽一樣,稱為「日角」,為帝王之相。錦帆:錦制的帆,指煬帝乘坐的遊船。這二句說,要不是因為李淵奪了隋天下,煬帝的遊船還會到更遠的地方。

4「於今」句:古人認為螢火蟲是腐草變化的。這裡嘲諷煬帝把螢火蟲都搜刮一空。

5終古:長久。

6陳後主:陳朝末代皇帝,以荒淫著稱,為隋煬帝滅。後庭花:陳後主譜的新詞。此二句說隋煬帝死後到地下,遇見曾被自己指責的陳後主,也應感到難堪。

【賞析】

這是一首詠史詩。詩人以凝練的筆觸,從隋煬帝出遊,敗亡,一直寫到亡國後的遺址,對隋煬帝的荒淫腐敗給予有力的諷刺和鞭撻,慨歎煬帝以荒淫亡國。末聯「豈宜」二字以假設、反詰的語氣尖銳辛辣地嘲諷隋煬帝,實則借古喻今,是對晚唐統治者荒淫縱樂的譏諷。

無題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1,蠟炬成灰淚始干。曉鏡但愁雲鬢改2,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慇勤為探看3。

【註解】

1絲方盡:「絲」與「思」諧音,意為除非死了,思念才會結束。

2曉鏡:早晨梳妝照鏡子。雲鬢:頭髮濃密如雲。

3蓬山:蓬萊山,傳說中的海外仙山。這裡借指愛人居處。青鳥:傳說西王母飼養的鳥,能傳遞信息。後人以青鳥指代信使。

【賞析】

這是一首表現真誠愛情的詩篇。詩人從相見不易、離別更難寫到「春蠶到死」、「蠟炬成灰」,用最有表現力的比喻來寫強烈的相思和至死不渝的愛情,十分精彩,是千古傳頌的名句。此句還可賦以更為廣泛的意義。全詩構思新穎巧妙,想像和比喻手法的運用,神話典故的糅合,意婉曲雋永,千回百轉,令人歎絕。

賈生

宣室求賢訪逐臣2,賈生才調更無倫3。可憐夜半虛前席4,不問蒼生問鬼神。

【註解】

1賈生:指賈誼,西漢著名的政論家,力主改革弊政,卻遭讒貶,一生抑鬱不得志。

2宣室:指代漢文帝。逐臣:指賈誼,曾被貶為長沙王太傅,後召回。

3無倫:無以倫比。

4可憐:說文帝問賈誼鬼神之事,聽得專注,不覺前移,卻不關心國事。

【賞析】

這是一首感歎賈誼懷才不遇的詩作。詩中諷刺漢文帝求賢不是為國為民,而是為個人求神問仙,對賈誼不得施展治國安民的抱負深為惋惜。詩人借古諷今,借憐古人而自憐,表達了不能施展才能的憤慨。

夜雨寄北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2。何當共剪西窗燭3,卻話巴山夜雨時4。

【註解】

1詩題一作《夜雨寄內》。

2巴山:泛指今四川省巴東一帶。

3共剪西窗燭:在西窗共剪燭蕊,言秉燭夜談。

4卻話:從頭談起。

【賞析】

這是一首表現思親念友的詩篇。首句一問一答,跌宕起伏,羈旅的愁情、相思的痛苦躍然眼前。三四句構思奇妙,出人意表。寫對未來歡聚的盼望,強烈的歸思和對妻子的深情顯得更為真切感人。(一說此時李商隱妻子早已亡故,這是寄贈長安友人之作。)全詩情景交融,寄寓深沉,真切感人。

嫦娥

雲母屏風燭影深2,長河漸落曉星沉3。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4。

【註解】

1嫦娥:神話中的月中仙子。

2雲母:晶體透明有光澤的一種礦石。古代常用以裝飾屏風等傢俱。

3長河:指天上銀河。曉星:啟明星。

4碧海:形容藍天一碧如海。

【賞析】

對此詩的解釋眾說紛紜。從內容看是一首借詠嫦娥,抒發主人公孤寂之情的詩篇。詩人對夜景的描繪,渲染了空曠沉寂的環境和主人公淒涼沉鬱的情懷。聯想月宮中寂寞無伴的嫦娥,產生了同病相憐之感,寄寓著詩人追求高潔,孤傲脫俗,以至仕途坎坷,陷入孤獨的複雜心理感受。同時也隱含著積極入世的思想,勸喻人們面對現實。

風雨

淒涼寶劍篇1,羈泊欲窮年2。黃葉仍風雨3,青樓自管弦4。新知遭薄俗5,舊好隔良緣6。心斷新豐酒,消愁斗幾千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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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

1寶劍篇:一作「古劍篇」,唐將領郭震所寄托身世、感慨的詩篇。

2羈泊:漂泊流落。

3「黃葉」句:以落葉在風雨中飄零自喻。

4青樓:指富貴人家。

5「新知」句:新朋友因與自己相交受到攻擊而不能來往。

6「舊好」句:老友交情也已疏遠中斷。

7「心斷」二句:言自己本已斷酒,又借酒消愁,喝了很多。幾千,指酒錢很多。

【賞析】

這是一首抒發孤獨情懷的詩篇。詩人以「風雨」比喻自己的境遇,感情深沉、凝重。但並不低徊哀怨,憤懣不平之氣溢於言表。同時象徵包圍、摧殘有才智人士的冷酷社會現實,表現詩人沉淪孤獨的感情和遭際,全詩意境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