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它喜歡打盹和唱歌,
耷拉著腦袋，把雙翅疊合，
在青翠的樹葉中，當樹葉搖晃
在遠方某個影子一般的湖上，
它對我是一隻斑斕的鸚鵡，
一直是——一隻最熟悉的鳥——
它曾教我開口牙牙學語——
曾教我吟出最初的詩句，
當我仰身躺在野外樹林，
一個孩子——有雙最聰明的眼睛。
後來一些年，對詩來說太吵，
隆隆滾過就像熱帶的風暴，
那兒，穿過太華麗的光，
那閃過憂慮的天空消失的光，
穿過雷電撕碎的記憶，赤裸裸
躺著整個天空的一片黑色，
可是那一團漆黑依然把光
投射到閃光那銀色的翅膀。
因為，當我還是個閒散的稚童，
愛喝美酒，愛讀阿那克利翁，
我早就覺得那希臘詩人的詩篇
有時幾乎全是情慾和熱戀——
由於他腦子裡的煉金奇術
他的歡樂總是變成痛苦——
天真爛漫變成慾望的狂熱——
才智變成愛——美酒變成烈火——
於是，因為年輕和溺於荒唐
我憂鬱傷感地墜入情網，
並常常把我的寧靜和安謐
漫不經心地全都拋棄——
我不能愛，除非死神自己
把他的氣息與美的氣息混在一起——
或婚姻之神、時間和命運女神
在她與我之間正悄悄地走近。
哦，後來那不朽的禿鷹世紀
如此地震盪那高高天空，
當它們喧囂而過雷聲隆隆；
我已無暇沉湎於閒情逸致，
因為得凝望那騷動的蒼穹！
而當一個翅膀更平穩的時辰
猝然降下飛進我的心靈，
用七絃琴和韻律把那片刻
時光消磨——犯清規戒律！
我的心總覺得是一種罪過
除非它隨著琴弦一同顫慄！
但現在我的靈魂空空蕩蕩——
壯觀和憂鬱都已經消亡——
那團漆黑早已成熟為灰色，
而所有的火焰都正在熄滅。
我滿腔的激情一直都很強烈——
我曾縱酒狂歡，現在我想安歇——
而靈魂在酩酊大醉之後
接著又是狂歡的大杯美酒——
一個無聊而熱望的白天和黑夜
在夢想中虛度我自己的歲月。
可夢——那些和我一樣熱切地
做夢的人的夢，該詛咒，並死去：
但我是否該發誓：我的用意
我唱出如此刺耳的歌的用意
僅僅是為了打破時代的單一，
雖然我走了味的歡樂和憂傷
是枯黃的秋葉，無色無光——
為什麼不能有個灰鬍子魔鬼
在我的路上把他的影子搖晃——
甚至那個灰鬍子將在暗處
悄悄地偷讀我這本夢書。
（1831）
註釋
１ 此詩為《傳奇》之修改擴充版，曾作為1931年版《詩集》的序詩。——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