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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5

換好衣服出門,對面樓道上席郗辰也剛好從他的臥室出來,開門的動作見到我時停頓了一下。

先前的休閒裝已不復在,一套正統講究的黑色西裝,襯托著高挑修長的身形,無形間散發著深沉淡郁的氣息,我瞇起眼打量了他一眼,最後笑了笑率先下樓,他跟著下樓,兩人隔了十步的階梯。

面對他,我隱隱都會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害怕、厭惡、逃避,眾多的情緒夾雜在一起最後卻只是微笑,我都覺得自己有點不正常了。

“要出去?”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走得很慢,刻意的慢,自約地與我保持著那十步的距離,不走近也不拉遠。

見我不答,他又說道,“我送你,順路。”語氣很平淡。

我徑直下樓,沒有回應他,因為沒有那個必要。走到一樓看到傭人已經將早點準備好,這裡的一切我都很陌生,包括早餐,包括餐桌,包括人。

“席先生。”

“林媽,麻煩你帶玉嶙下來吃早餐,他在二樓。”

我輕笑了一聲走出玄關,別墅門口有司機等著,看到我過去開了車門,“不用麻煩,我不是這裡的人。”我丟了一句,從旁邊繞過,直接走向住宅區的那條林蔭大道上,這是一段下坡路,兩旁都種滿了低矮的薔薇科植物,一到夏天,艷麗多姿。

百米處是那個熟悉的公車站,已經有人在等車,大凡是學生,穿著XX附中的制一服 。

我走過去挑了一個人最少的位置等車。

十分種後,一輛白色車子從下坡路行駛而下,經過站牌,在第一個十字路口熟練左轉,消失不見。

我微微一笑閉上眼眸。

不知過了多久,忽來的一陰一影遮去了我正難得享受著的冬日一陽一光。

睜開眼睛,不期然撞進了一雙深黑眼眸中。

席郗辰身上沒有危險的訊息,可是,他在生氣?他的表情沒有太大的波動,但隱約地蘊涵著某種生氣的成分。

“走吧。”他說。

我收起一切情緒,擺出最自然的姿態,“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可笑?”我側頭看向三米開外的白色車子,去而復返,這可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

“並不。”他竟然回答得一本正經。

“你可真有空閒。”

“我送你,公車不適合你。”

這觀點可有趣了,“呵,席郗辰你高貴。”既優雅又高貴,而,就是這份高傲讓我覺得難以忍受。

他的眉頭攏起,“你知道我什麼意思。”

我停了停,笑道,“我可不覺得我們有熟悉到能瞭解彼此想法的程度。”

他眼中有不贊同,“逞一時口舌能讓你覺得快樂?”

我一愣,哼道,“你不說,我還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這種喜好。”這話中諷刺的成分顯而易見。

不過細想下來,這般逞斗似的言辭語句並不是我會說的,淡涼的心性讓我養成了惜字如金,卻每每在面對眼前這個人時頻頻惡言相向。

“簡安桀,六年的時間,我該慶幸你變得能說會道,還是惋惜你竟然變地如此尖酸刻薄?”他的口氣裡有種隱秘的心疼,雖然我覺得自己肯定是聽錯了,“我變成什麼樣似乎都與你無關。”

他看著我,冷靜自持的表情不變,下一刻,雙腿跨前一步拉住我,拖著我往路旁邊的車子走去,他的手抓得很牢,我一時掙脫不開!

我有些惱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認為你會自願上車。”

“哈!很高興我們意見一致!”

“你的固執可以不必用在這種地方。”

“席郗辰!”甩不開他緊固的手。

“不要鬧了,好不好?”他忽然停步,隔著不到十公分的距離傾身過來附我耳邊低語,這樣的距離簡直是曖一昧 了,而他的聲音也像是在跟簡玉嶙說話般,一溫一 和輕柔,甚至,還有一絲不一樣的情緒存在。

對於他的又一次搞錯對像我感到無所適從,也有點惱羞成怒,“席郗辰,你的行為,根本沒有意義!”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沒有意義嗎?”他靜靜凝視著我,像在自語又像在對我說,說完淡淡一笑,那笑容看起來竟然有點慘然。

番外一“哥哥,早上好。”簡玉嶙揉著眼睛從臥室走出來。因為是暑期,所以媽媽照慣例答應他到表哥這裡住一個月。

席郗辰放下手中的報紙,將一杯牛奶推到右手邊的位置,“乖,先吃早餐。”

小男孩爬上椅子,“可不可以不喝牛奶?”皺起漂亮的眉頭,略顯厭惡地看著眼前那杯白色液體。

“恩,可以。”淡淡的聲音很好說話的樣子,“晚上再喝。”

“噢,又是這樣!”

一溫一 煦的眼眸帶著笑意,“不喝牛奶那麼把粥喝了。”

“哦好!”小男孩馬上坐好,乖巧地拿起旁邊的白粥喝起來,比起牛奶,白粥簡直就是聖品,這是簡玉嶙幼小心靈裡的第一大觀念。

“啊,對了!”腦袋抬起,轉向表哥,“哥哥又要去那個有大鐵塔的國家嗎?”

“恩。”漫不經心。

“那麼那麼,這次能不能帶玉嶙一起過去?”美麗的小桃花眼開始發出企求之光。

“想去?”聲音散漫,拿起旁邊的另一份報紙翻閱。

“恩恩恩!想去想去!”

“恩。”心不在焉。

“啊!?答應了嗎?!真的可以帶玉嶙一起去嗎!太好了太好了!”

“恩,不可以。”

咚!腦袋撞擊桌面的聲音。

法國的夏天一溫一 和而亮麗。

塞納河蜿蜒地穿過世界上最繁華的都市,巴黎城,河流沿岸,景色秀美別緻,一景一色渾然天成,猶如一幅再動人不過的現代詩卷。

一名黑衣男子閒散漫步於河畔,冷漠的神態,淡然的氣質,出眾的外型,即使在這紙醉金迷的巴黎,依然會引來一些人的回顧。

事實上,這個地方他已經來過不下二十次,五年的時間,二十次,算多嗎?想到這裡,他不由泛起一抹苦笑。

席郗辰回到下榻的飯店已是下午兩點,洗了澡換了套休閒裝。

年屹過來敲門,“Elvis,晚上一起吃晚飯?”

席郗辰側身讓他進來,“有事?”

“是,這邊公司的老總要請我們吃飯。”

“為什麼?”席郗辰斂眉,他一向不喜歡應酬。

“問得好,我也想知道。不過,據說這位CEO是個法籍華裔,想要借此增進一下咱們華人之間的感情,嘖,這個理由可以接受嗎?”

席郗辰自然不會理會年屹的瞎掰,“我有事。”意思是不能去。

年屹看了他一眼,“Elvis,我一直想不通,公司裡的事你向來都是懶得管,為什麼獨獨對出差這件事那麼……也不能說感興趣,不過,至少你從來沒有拒絕過,對吧?”這是重點。

“晚上你一個人過去?”聲音沒有絲毫起伏,但顯然得他不想多談這個話題。

年屹瞪了他一眼,“你有事,我能怎麼辦,只能一個人去,誰叫我這麼命苦,攤上個上司不喜歡應酬。”然後笑得挺暗昧的,“你到底有什麼事情?怪了,每次到法國來都能消失個半把月的。”

席郗辰一笑,“那麼晚上辛苦你了。”

年屹擺擺手,“算了,跟你講話太累。”想他年屹在商界也算是打拼了好幾個年頭的老將了,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偏偏這個席郗辰讓他頗為摸不著邊際。

年屹站起身,兩手擱置後腦勺,曬曬然跨了出去,“辛苦啊辛苦,反正在吃苦的總是我。”

送走年屹,他回到客廳,站到落地窗前,漠然注視著遠方,眼中沒有絲毫情緒——也許有,只是,藏的太深了。

傍晚時分的巴黎是美麗的,燦爛絢目,處處散發著藝術氣息。

“安,要出去?”略顯高大的俄羅斯女孩從浴室裡探出濕漉漉的腦袋問。

“恩。”簡安桀應得有些不經心,拿起桌上的涼帽開門出去。走在熟悉的林蔭道上,雖然已是太一陽一西下,但她還是習慣性得戴上帽子。這樣的時節她是喜歡的,一點都不冷。

簡安桀略顯高挑的身影在霞光下被拉得有點孤寂與落寞,暗色系的連衣裙襯著一張蒼白到幾近病態的素顏。

“遵循那錯望的道途,我踩到荊棘,才曉得它們不是花朵……”(《泰戈爾詩集》)

女孩的路程沒有特定目的地,如果中途看到街頭藝術她會停下來欣賞,然後在離開時把零錢放進他們的高禮帽裡。

“先生,需要畫一張嗎?”紅色長髮的街頭畫師笑著徵詢。

“可以畫風景嗎?”低沉的嗓音,說的是有些不太熟練的法語。

“OH,這樣的要求還沒有人提過呢,先生。”畫師的語氣雖是有點驚訝,但聽得出他已欣然答應。

男子走到橋欄處,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地方,那裡的長木椅上是一闋寂寥的身影,“風景……包括人。”

簡安桀從河岸的木椅上起身,拂去群擺上的木棉花絮,她該回去了,否則她們又會向宿管員報告她的晚到,那將會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