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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總

  華昊內部規定,員工分兩個餐廳吃午飯。寫字樓十四層內嵌的大餐廳負責全體員工中午飯,菜式為中餐,兼顧麵食和小吃,十五層的西餐吧則是高層管理人員用餐的地方,提供各式西餐及世界美食。高層可以因西餐吃不飽來樓下中餐部吃飯還美其名曰此乃體察民情,但員工不能因為想要開開洋葷隨意跑到上面去親善領導。所謂的等級森嚴分明,由這裡可見。
  在同事們口中流傳一萬遍阿一萬遍的法國特級大廚讓娃娃每每想起都會口水不已,可真能不要face跑上去品嚐那就是她被門夾了腦袋不符實際的幻想。
  她一面對著自己面前的紅燒牛肉努力大嚼特嚼,一面哀歎資本主義剝削人來發洩自己心中的怨氣,眼見著勺子刮盤子發出嘎吱吱的聲音,瘆人的很,只能再次感歎資本主義阿,菜都這麼少,一轉眼菜這麼快就不見了,正準備起來再拿一份木須肉填肚子時候突然喧鬧的大廳瞬間安靜下來。
  娃娃低頭端盤子往前走,被突然的靜嚇了一跳,茫然抬頭四周打量,似乎沒發現什麼詭異,然後徑直端著盤子直奔選菜區,拿著勺子放在嘴裡,嚴肅而認真的考慮著。
  到底是木須肉呢,還是魚香肉絲呢?要不,換個紅燒肉?
  娃娃覺得這世間最大的兩抹色彩一是緋聞八卦,一是美食誘惑,雖然娃娃對不能上去吃法國大餐耿耿於懷,但絕對不會因為這樣的悲憤心思耽誤了眼前美食的攝取。
  試問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比吃飽肚子再聽緋聞更讓人心滿意足的呢?
  猶豫了半天,娃娃決定拿一份蝦仁腰果,一份紅燒肉,葷素搭配剛剛好,既健康又解饞。
  她端著兩盤菜回來的時候身後突然冒出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你是楊娃娃?」
  娃娃必須慶幸娃娃媽對她的培養,對於陌生男子的叫聲一律不予回應是娃娃五歲時候上的安全教育課。
  起因是囡囡小朋友因為別人給了一袋傻子瓜子把自己和娃娃的名字、老爹老媽的名字,甚至連她在家裡什麼時候吃飯,什麼時候大大都說了,於是深知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的娃娃媽趕緊抓過娃娃面授機宜,娃娃當時的回答是:「別說別人了,連老爸叫我,我都不答應呢,你放心吧。」
  娃娃媽當時還真沒找到什麼話來對此表示自己的立場.
  於是楊娃娃目不斜視,端著盤子的姿勢越發的端莊,不容褻玩,踏著高跟鞋往前走,以為就此可以甩掉身後搭訕的不良男人,不想那男人又叫了她一聲:「請問你是叫楊娃娃吧?」
  至此,楊娃娃才不得不勉強回頭,這男人很面熟,阿,原來是林總,那個銷售總監的。
  娃娃禮貌的跟他打了招呼:「您好,林總。」
  林琅一向不在員工餐廳吃飯,只是最近發現屬下看自己的眼神鬼鬼祟祟的,又聽見點兒不知從哪傳來的風言風語,這緋聞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據說是那天在二十二層的小姑娘主動向別人坦白對他有意思,深情表白。
  林琅仔細而認真的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好像不是那麼回事阿?
  是不是小姑娘被別人惡意中傷都不知道?說來那孩子年紀還小,在這種是非多的地方不懂得保護自己也是正常的,如果要是因為這樣就無緣無故的被扣了什麼不好聽的帽子,也怪可憐,讓人於心不忍的。
  所以他好心,中午飯的時候特地走下來到員工餐廳準備找楊娃娃聊聊,結果這孩子反應明顯不對勁。
  「那個,你有空嗎,有空的話我們去水池那邊吃?」林琅對孩子一貫保持微笑,這個小娃娃有點像,像個人。
  娃娃莫名的說:「林總,您有事就在這裡說吧,沒什麼的。」
  「那個。」林琅對她的不以為然很是頭痛,不得不說:「其實我來找你,是因為公司最近流傳的緋聞,有些東西我覺得還是找個安靜的地方說比較好。」
  娃娃眨了眨眼睛,腦子以3500轉/小時的高速往前滾了滾,終於弄明白林琅的意思,原來這事和緋聞有關,而這個緋聞大到林總必須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才能不引起爆炸。
  心領神會的娃娃連忙用手指比在嘴唇上對林琅做噓聲的動作,而後小心翼翼的左右打量了一下,似乎人潮鼎沸下沒人注意他們這裡的情況,「林總,您放心,我明白的,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對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我保證。」
  說完還把瘦得跟蘆柴棒似的胳膊搭在林琅的肩膀上,做出哥兒倆好的模樣。
  林琅看著自己肩膀上搭著的異物,再看看楊娃娃三八兮兮的表情,順便還看了看所有看似熙熙攘攘的員工其實上都在豎起耳朵準備探聽內幕,突然深覺,其實,這次下來是個錯誤,來找這個楊娃娃更是錯誤中的錯誤,為了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小女生變成華昊上下的焦點,簡直是媲美911的大錯誤。
  於是在幾百號人竊竊私語和異樣的表情中,林琅不得不硬著頭皮和笑容滿面的楊娃娃走到水池那裡,方桌邊各自就坐,娃娃抱著飯盤很體貼的問:「林總,要不我給你選點菜?你喜歡吃什麼?」
  林琅僵硬的搖搖頭:「我說兩句就走,你不用忙了。」
  娃娃聽話的放下手中的東西,乖乖坐好,準備一心一意聽八卦,林琅被她無辜的眼神害得只能用咳嗽來為自己接下來的話加油助威:「那個,楊小姐最近可能沒有聽見辦公室流傳的緋聞。」
  娃娃一聽他這麼說,趕緊微笑道:「我聽過了。」
  「呃?你聽過了?你不介意嗎?」林琅如果不是為了在員工面前保持一貫的溫文爾雅,早就把下巴放下來了。
  娃娃帶著若有所思的神情考慮了一下:「林總覺得有我介意的必要嗎?」
  當她是傻的麼?大老闆的緋聞噯,跟她有一毛錢關係麼?輪得到她介意麼?雖然她對那個驚天地泣鬼神的雷人愛情故事很感興趣,但不意味著她就可以插手進去,這一點八卦職業道德她還是有的。
  「這個,畢竟你是女生,被傳這些話終歸不好聽,如果你要是覺得不方便,我可以幫你澄清一下,不過我覺得如果澄清了勢必要說到那天發生的事實真相,仔細想想也不是最佳的方案。」林琅沉吟片刻,接著說:「或者是,你如果有要好的男朋友,可以直接說出來,時間長了那些東西就會淡掉,我覺得這樣會好一些。」
  林琅外形很陽光。雖然年紀也屬於大叔級別,但笑起來和娃娃一樣有酒窩,白色襯衫的袖扣和雪白的牙齒一樣熠熠閃光,如果娃娃不是堅定的面癱擁護者,相信早已口水氾濫如滔滔長江。
  當然,如果能林總和郎總兩位美人隨她左擁右抱,一三五林總,二四六郎總,週日3P就更好了。
  只不過,這些東西只能在心裡YY,給娃娃加上十萬伏強壓她也不敢真那麼做。
  「謝謝林總,目前我還沒感覺到這些對我的困擾,如果我堅持不下去會和林總匯報的。」娃娃必須力證自己確實很愛八卦,即使被八卦纏到窒息也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既然她這麼寬宏大度不計較,林琅也不好再說什麼,突然發現她盤子裡的菜綠意盈盈的很有食慾,問了一句:「你盤子裡是什麼菜?」
  「蝦仁腰果炒西芹,林總,你喜歡吃?」娃娃把盤子送到林琅面前給他看,林總看起來很餓的樣子,所以她提議:「林總,不如我幫您盛一份。」
  「好,麻煩你了,其實樓上的東西很沒食慾,還是中式菜比較好。」林琅淡淡微笑。
  娃娃暗暗咬碎銀牙,這就是傳說中紅果果的炫耀麼?明明就是欺負她吃不到,還居然說的那麼可憐。最可恨的是,她只是客套一下而已,他居然,居然當真。文員飯卡每個月固定300塊,VP1200,差距這麼大,讓她心疼肉也疼。她磨蹭了一下,見林琅也不主動掏飯卡,不住腹誹的她不得不結束磨蹭站起來準備去拿菜,然後報復性的,非常壞心的給他點了一份蒸白肉。讓你不給錢,讓你不給錢……
  雖然貴了點,但一想到能看見林琅神色大變也算值得了。
  回到座位上她笑瞇瞇的把盤子放在林琅面前,正準備欲羞還語的偷瞄林琅對蒸白肉的反應,還沒等偷瞄成功,就聽見身邊響起低沉的聲音:「還有多餘的位置嗎?」
  娃娃回頭,被冷冷的郎總經理嚇得渾身一抖。
  就像背夫偷情的女人一樣,理所當然的出現心虛的表情,她不得不解釋道:「那個,林總,是……」
  「你去幫我盛一份飯菜。」郎赫遠的眼神掃都沒掃她一下,著實損傷了美少女的自尊心。
  「剛剛去辦公室找你,秘書說你下來親民了,所以我過來問問,最近的銷售企劃做的怎麼樣?」郎赫遠毫不介意自己站著,雙手撐在桌子上,用最快的速度進入到公事狀態中,嚴謹肅意,眉尾微挑。
  「其實我覺得,不光要從生產方面下手,最重要的還是要擴大消費人群,尤其是新產品的定價問題。」林琅也整理好態度,認真回答。
  唯獨娃娃站在旁邊進退兩難,猶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氣,小聲說:「郎,郎總。」
  拜託,給林琅刷飯卡已經讓人很憤怒了,他一個堂堂總經理怎麼連點自覺性都沒有?最可恨的是,這位帥大叔你根本就沒說你要吃什麼,要知道溜鬚拍馬這麼高難度、高技巧、高強度的工作很容易有偏差的,伴君如伴虎,萬一不小心拍到馬腿上,豈不是好心被雷劈?
  「什麼?」郎赫遠抬頭,口氣懶洋洋的,雖然辦公室戀情他不反對,但林琅這次真的讓人大跌眼鏡。這孩子,滿二十了嗎?
  「那個,郎總,請問,您喜歡吃什麼?」娃娃小心翼翼的開口,很沒骨氣的把要飯卡的事嚥了回去。
  郎赫遠輕輕一瞥:「隨意。」
  「那個,我……呃,其實覺得您還是自己來挑選比較好,嘿嘿。」娃娃為自己的卑躬屈膝、趨炎附勢極度鄙視,還是不敢說飯卡。
  「不用了,我相信我們華昊員工的才智都很高,盛菜這麼簡單的事不會弄不好。」郎赫遠慢條斯理的說,「當然,如果你連菜都盛不好,本職工作我同樣會懷疑你的勝任度。」
  「……」!?#¥%……—娃娃在心底罵了一萬遍,然後一臉郁卒的走到選菜區。
  利落的挑了三道菜,一道粉蒸肉,一道紅燒肉,一道糖酥肉,邊用力夾菜,邊再心底咒罵,讓你欺壓員工,資本家,希望膽固醇高死你!
  然後又打半斤米飯,疊疊層層,晃晃悠悠的端到菜桌旁邊,朝蹩著眉頭思考的郎赫遠善良媚笑:「郎總,您的菜。」
  郎赫遠的視線抬起,就看見她端著的盤盤碗碗,以及林琅抑制不住,必須用手遮掩才能憋住的笑。
  「郎總,我不知道您喜歡吃什麼,這些都是咱們餐廳最貴的菜,希望您喜歡。」娃娃對上帥大叔強烈的視線,小心臟又開始沒骨氣的怦怦亂跳了。
  有點小後悔,有點小愧疚,還有點小羞澀。
  「不錯。」面癱的郎赫遠點點頭,示意她坐下,因為她出去時郎赫遠坐在她的位置上,看著自己還沒吃完的東西,她只能任命的靠著大叔坐下來,無比接近的距離導致男性氣息紊亂她的腦子,把手中的盤子推到他的面前,然後武力鎮壓自己亂撲騰的小心臟,拽過已經冷掉的蝦仁腰果,鬱悶的慢慢挖起吃。
  「菜太多了。」她旁邊有人說。
  「我故意的。」娃娃想也不想的回答,然後反應過來是誰在說話,才不得不僵硬的扭頭對郎赫遠報以微笑:「郎總,您日理萬機太辛苦了,您是我們華昊的指路明燈,多吃點是必須的。」
  娃娃覺得自己好想一頭撞死在盤子裡,寬麵條淚,怎麼嘴就這麼管不住呢?
  郎赫遠揚眉,睨了她因為羞憤憋紅的臉頰,頓了一下,而後把糖酥肉和粉蒸肉放到她的面前:「指路明燈不喜歡華昊員工浪費。」
  「呃……」娃娃呆在肉山前,嘴巴張的很大。
  記得小時候,某老師的語文課她睡著了,那節課的內容她一直沒有回憶起來,此情此景,她終於順利記起,消失在茫茫課業裡的語文課內容,依稀間似乎講了一個「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俗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