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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

  如果說五年前的寧浩然在楊囡囡眼中最多就是個滿大街都能看見的帥氣的男青年,那麼現在的他看上去絕對是帥氣的中年WS大叔。
  試問正常的同事之間跑去吃飯,誰會選擇情侶餐廳?整個餐廳音樂誘惑輕柔,香氣曖昧裊裊,各自分離了小包廂裡,為了增加情侶親密度的小座位窄的可憐。
  坐下去,正卡住兩個人的身體,囡囡必須要收腹挺胸才能避開身邊寧浩然透過幾層衣服穿過來的熱浪滾滾。
  這樣近的距離,寧浩然原本就俊秀的眉眼也被放大,想假裝自己老花遠視都不行。
  鼻子,挺直,眼眸,深邃,嘴唇,稜角分明。言情小說的楠竹都這德性,基本上囡囡隨便在身邊翻本書,就是對他外貌的描寫。
  「那年元旦聚會以後,我接到回校的通知,所以沒打招呼就走了。」寧浩然說這些話的時候態度很奇怪,似乎躊躇著詞語,又似乎想點明什麼,有點猶豫不定。
  囡囡再次往椅子邊靠了靠,把腰貼在扶手上肯定又客氣的說:「寧老師,這個我知道!」
  當年他驟然消失的事成為高二年組女老師和女學生揣測一年的長情話題,從情殺版到奉子結婚版到江山美人版,好像就沒有離開過情~色兩個字。
  人長的帥不是錯,錯的是因帥只傳緋聞,那就只能說是寧浩然RP問題了。
  高二那年元旦聚會,全年組以班級為單位包餃子,有幾個班級的女生都想去請寧浩然參與,一哭二鬧三上吊都使出來了,還是沒有撼動他的腳步。就在原本大家都以為他性情孤僻不喜歡參加無聊的學生聚會時,此人卻毫無徵兆的去了高二三班。
  高二三班有什麼?
  答,高二三班有小受氣包一個。
  寧浩然出現在班級門口的那刻,全班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只有楊囡囡不敢看他所在的方向。滿心又氣又恨,又羞又惱,前不久剛剛被他嘲笑過她還記得,現在在他面前還要若無其事的幹活她做不到
  可惜,有人似乎不知道誰討厭誰,誰煩誰。
  小媳婦般的囡囡眼睜睜看著寧浩然輕鬆的走到她所在的小組,輕鬆和大家說笑聊天,還參與包餃子的活動當中。一時間同組的幾位女生登時桃花滿面,灼熱的視線凝結在一起把他所在的周圍變成烤爐,轟的一下升高溫度。當然站在他身邊的囡囡也就無法倖免遇難變成了烤全羊。
  「本來想跟你說聲道別的,去你們班找你,聽說你請假一個星期。」寧浩然說。
  請一個星期假是因為囡囡腳摔了,在元旦聚會喝酒的囡囡根本想不起來是怎樣跌倒,怎樣回家的,第二天清早大腦一片空白的她只覺得腳踝疼的厲害,到醫院查查才發現是筋膜損傷,養了一個星期才蹦著回到學校去上課,剛到班上就被班裡的八卦大喇叭告知,那位曾經羞辱過她的體育實習老師回校了,空留下一片破碎的芳心在地上晶瑩閃亮。可現在他說,當初是想和她說一聲告辭的,這又是什麼意思?
  想通過她和全班告別?
  「其實寧老師只要告訴我們班那個八卦大喇叭,估計全年組都知道了,我保證。不用告訴我,告訴我,也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沒用!」說到這裡,囡囡還豪爽的拍了拍桌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寧浩然原本想為她倒杯水,剛放到桌上就被拍桌的力道震晃了幾下,水差點溢出來。
  「你……全忘了?」寧浩然挑了挑眉,似乎發現一個無法置信的事實。
  「忘什麼?寧老師,你放心,該忘的,我一個都不會記得,但是不該忘的,我一定都記得。」
  例如,他曾經如何打擊她幼小的自尊心……
  寧浩然嘴角抽動一下,瞬時冷淡了所有的情緒,說:「哦,好,那記得下周我們倆還要比游泳。」
  這才對,要認清形勢,不要以為套關係走後門就能把所有過往一筆勾銷。雖然今天的對話似乎很詭異,暗藏很多玄機,但囡囡深深知道好奇殺死貓的道理,對聽上去很奇怪的話一概不予理睬和深度挖掘。在短短數秒鐘囡囡已經平穩好心神,蛋腚的對付眼前的美食,一邊飛舞著筷子,一邊還含糊不清的說:「一會兒我們AA,但是付錢的時候我來,出門你給我,不要當場分錢,省得服務生的表情不好看。」
  嗯?!寧浩然驟然收緊眉頭。無語的打量了囡囡兩眼:「你真的都忘了?」
  囡囡警覺的瞥了他一眼,迅速思考一下自己有沒有管他借過錢卻沒換的可能性,而後認真的回答:「有什麼需要我特別記憶的嗎,寧老師,不如你再提醒我一下?」
  寧浩然的眼底頓時閃過冷意:「不用了。一會兒記得付賬,你欠我的。」
  他煩躁的語氣使得小受囡囡暗覺不舒服,又不好多問,只能埋頭默然吃飯。他莫名的表現似乎她真的曾經欠過他什麼,她垂著腦袋仔細思考,想破了頭還是沒線索。
  直到她接到賬單的時候才靈光一現,終於想起來了……他點的這個A套餐居然要168元一份,天理不容阿!
  她還沒開工資,上個月打工的錢支援娃娃買上班套裝了,所以磨蹭的時候態度很謙遜,抖了抖才把錢包掏出來,付了三百五給服務生。
  肉疼的她剛一出門就小聲嘟囔說,「其實我是不介意請客的,但是我們是同事關係,所以AA比較好,當然,你不給我也不會主動要求的。「
  一句同事關係使得寧浩然的臉色越來越黑。他緊緊盯著囡囡的不肯罷休一張一合的嘴唇,勉強壓抑住胸中的怒火,從兜裡拿出錢包立即遞四百還給囡囡:「這頓飯我請,記住下周的比賽。
  囡囡原本準備受下去的氣焰立即重燃,忘記想要假意推托兩下,直接把錢揣到腰包,信心滿滿的點頭:「放心,寧老師,我一定全力迎戰。」
  寧浩然被她某句話刺激,不等她再有所反應,漠然的和囡囡點一點頭,率先離開,頭都不回,颯爽的白色運動裝硬是飄出了風衣的架勢。
  唔,看上去很是絕然。
  囡囡發呆在原地摸著手裡的錢包,擰著眉毛不解的望著他的背影琢磨……
  莫非,她真欠過他錢?
  剛剛不過是因為她太可憐,導致原本應該還錢的人得到了債主的同情,而後債主不僅不收欠款還多找了五十塊給她?
  對面的服務生推開的大門還沒關上,僵硬著身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雙眼睛滴溜溜轉著望向她這裡心中大概在想,這女人真可憐,男人拋棄了她才給四百塊……
  囡囡抬起頭,回望了半天,覺得必須說點什麼來緩解眼前尷尬的氣氛,才訕訕的笑道:「那個,你們這裡,不收小費吧?」
  「娃娃,我高二那年元旦聚會喝多那事你還記得吧?」囡囡躺在床上皺眉問。
  「記得阿,你唯一喝醉的那一次嘛。老媽怎麼叫你,你都不醒,她在床邊上哭得花之亂顫死去活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得絕症當場陣亡呢,後來還是老爸把她架著拖出去,才控制住她的眼淚把你被窩淹沒。怎麼,你現在自責頓悟反悔啦,對了,那晚你還死命不讓我給你脫衣服,力氣賊大,差點把我打個生活不能自理,那天送你回來的人可倒老霉了……」娃娃拿了一本職場指南,正在研究怎麼能打進華昊內部八卦圈,探聽到更多更深的八卦,兩條腿耷拉在床頭不停的晃來晃去。
  「有人送我回來的?誰?」囡囡驚得從床上站起來。
  娃娃看都沒看她一眼,冷靜回答道:「男人。」
  「這不是廢話嗎,什麼樣的男人,是不是高高大大,長的很帥?」囡囡沒留神居然誇讚起寧浩然。
  娃娃睨了囡囡一眼:「做夢呢,你還真當王子出現了?」
  「難道不是?」囡囡滿心懷疑又落了空,有點不確定寧浩然今天下午話裡的意思,她似乎沒有酗酒鬧事的嫌前科啊。
  「不知道,我又沒看清楚。」娃娃打個哈欠,這郎總到底好哪口呢?是中年大叔還是山西女星?不行,明天上班的時候一定要打進敵人內部,可不能再麼猜來猜去的,真費神。
  看來真不是他。囡囡拽過被子默默躺下,娃娃把燈關掉,窗簾擱住了所有的光線,只剩下黑幽幽的回憶,像無底的深淵怎麼都摸不到。那晚的真相到底如何……
  NND,怎麼搞的跟尋寶探秘似的,算了,頭痛,不管它先睡了。
  等娃娃那裡呼吸均勻了,囡囡在翻來覆去睡不著。
  實在窩不住心裡事的她偷偷從床上爬起來,摸起手機給狐朋狗友們群發短信:
  哥們,當年高二元旦聚會結束後,我到底幹什麼了?
  10分鐘後陸續收到回信……
  二毛:CAO,你又變性了?上次喝酒你不是錘我腦袋讓我叫你大姐嗎?還說我耽誤你桃花,怎麼三天沒到又回歸兄弟們懷抱了?桃花過季了?
  薔薇:那麼大的國家大事誰知道阿,這事得問村長阿。
  小六:你這死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覺,打攪我和老婆恩愛,將來我那個不行了你要負全責!
  狗蛋:兄弟,你發錯了吧,高二我沒和你一個班,如果有人尾隨,我敢用腦袋當保票,那事肯定不是我幹的!
  大眼:高二?咋了,你借酒搶劫了?氧化鈣,現在自首還來得及,據說還在保值期。
  某乾哥哥:又吃飽沒事幹憋得慌啦?沒事出去遛彎,別瞎核計。你高二我都出國了,誰有工夫看你幹啥呢!
  某乾弟弟,大哥,我那時候在小學,你這題太高難度了,你在挑戰我僅剩的為數不多的智商。
  星星君:討厭,我就知道你從那個時候對雜家開始心懷不軌了,說吧,啥時候出去哈皮?(唯一一個女人)
  曾經見過面的多年男網友:其實,我一直想對你說,你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
  某大學時代損友:昨天肱二頭肌練槓鈴的時候抻著了,沒工夫幫你想這破事!
  還是高二三班的同學有人情味,發出去十八條,分別回了五條。
  學習委員:那天你喝多了。
  勞動委員:你抱著拖把唱了十三遍傷心太平洋。
  文藝委員:那天晚上你唱的一句都沒在調上。
  小組長:光顧著吃餃子了,沒注意。
  班長:「你拉著我的手承認上次大掃除,追老鼠的時候把玻璃打碎了。這事我們查了一年半,幾次把目標從你身上掃過,都沒猜是你幹的。你枉費了眾兄弟們的信任。後來我跟他們說,等你明白後還是不要提醒你了,因為人喝多了,所說的不具有法律效力……
  這幫哥們,真是沒白養。關鍵時刻,一個有用消息都沒提供,不過從他們字裡行間不難看出,那天她確實醉的很誇張,這麼說來,寧浩然和她的恩怨很可能是在她無意識時候發生的。
  驚。
  刻薄如他,真要是為了前恩怨報復的話……
  會在下周的泳池裡倒硝酸麼……
  抖,她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胳膊滲出的雞皮疙瘩,喃喃的說:「正所謂喝多者不怪,哥們,你不會這麼絕吧?」
  看來,下周的游泳課要穿鯊魚皮了!
  嗯,就這麼辦,以防萬一。
  轉過一周,葉黃氣高,楊囡囡負責帶隊去校游泳館。很不幸,又是徐老師的班。
  一路上學生們默默跟在背後,除了踢踏的腳步聲,就是徐老師從未停歇的話題,以及囡囡頭頂來回盤旋飛過的烏鴉。
  「寧老師很帥的。」
  「寧老師煙酒都不沾。」
  「寧老師家住洪園離你們家很近。」
  「寧老師父母雙親都在國外,他是獨生子。」
  眼看寧老師戶籍都慘被暴料翻出,囡囡很無力的扶額:「徐老師,這些我都知道。」
  原本只是一個堵住徐老師喋喋不休關切的借口,誰知徐老師竟然立即雀躍起來:「那就更好了,你們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彼此之間知根知底,你要不要我去當個媒人跟他說聲?我知道你是臉皮薄的,但這事一定要先下手為強,我們兩個班並課是他提出的,你趕快趁機擦出點火花,將來再有人競爭就不怕了。」
  徐老師越說越興奮,眼看著對敵戰略都要部署完畢了,囡囡只能無奈的假裝什麼都聽不見,徐老師見自己一個人獨角戲沒什麼意思,收住了嘴,囡囡剛想歡呼,就聽見徐老師再度興奮的說:「你看,寧老師來了。」
  歡呼立即變成愁眉苦臉。
  囡囡沒好氣的說:「他也上課,當然要來。」
  「不一樣,這小伙子平時都是準時到的,今天特地為我們提前了十分鐘。」徐老師興奮不見,誇讚之情溢於言表。
  ORZ,只是提前十分鐘而已,難道人老精馬老滑的徐老師從這也能從中看出兩人之間的姦情?
  剛想解釋,就見寧浩然已經徑直走向她們,自若的打聲招呼:「徐老師,楊老師你們來的真早。」
  「早,早。寧老師今天也很早,你們慢慢聊,我去找管理員填表。」徐老一副我是過來人就知道你們倆在耍花槍的模樣,閃身離去。
  「徐老師,我去吧!」囡囡在她背後叫,可徐老師就當沒聽見,一溜小跑沒了蹤影。
  「呵呵,呵呵,為了咱倆的比賽徐老師居然比當事人還著急。」囡囡訕訕發笑,嘴角不自然的抽動。一想到自己曾經喝酒肇事對他造成難以磨滅的傷害過,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一會兒真要比賽?」寧浩然擰眉問。囡囡把五年前的事情忘記了他無所謂,但是見面就槓實在讓人很頭痛。
  他的隨口反問使得囡囡愣了一下,隨即再次想到昨天自己設想過的硝酸泳池,渾身緊張,小嘴也抿了起來。
  她一緊張,寧浩然也不好說什麼,知道她的脾氣。一言不發的朝學生們一招手,學生立即自動分成兩隊,各自隨楊囡囡和寧浩然去男女更衣室。
  兩個隊伍擦肩而過,囡囡覺得自己後背似乎在背某人犀利的目光巡視。戰戰兢兢的她再次覺得自己的鯊魚皮泳衣帶得很正確,這年頭什麼事都說不准阿,惡貫滿盈的馬同學和朱兄弟也都是儀表堂堂,玉樹臨風的,可面對仇人的時候,還是一樣的下手爽利。
  萬一當年她曾暴力過那個男人……
  算了,一會兒下水之前,還是再加一個游泳眼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