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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遠

  囡囡抬起一腳踹開自家臥室門,一瘸一點的走到自己床邊,不顧隨後最進來的老媽和原本就在房間被驚到的娃娃,倒在床上哎喲哎喲的叫起來,面部表情看上去很痛苦。
  「你才當了二十七天體育老師就把自己摔了?「娃娃對囡囡只動手不動腦的四肢發達特質有股翻白眼的衝動,到底是智商差了一點,怎麼能把自己摔成這樣?經濟危機下,摔誰也不能摔自己阿……
  「你怎麼知道她摔了?」莫愁問女兒。
  「你看她灰頭土臉的樣子就知道阿。」娃娃一句解釋完畢,莫愁頓時發出崇拜的眼神。不過她被人摔完以後第一個給我打的電話,這也是我知道她挨摔的真正原因!」娃娃慢條斯理肯定的接著說。
  這死孩子,大喘氣!黑線的莫愁立即關切的摩挲囡囡的頭髮:「小囡,小囡你沒事吧?」
  「她沒事,聽說,摔完就有老師給校醫院打電話了,校醫院的醫生跑到事發現場的時候還挺緊張,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檢查以後都說她沒事,她皮糙肉厚的,被人摔那麼遠連血都沒出一點兒,人家醫生放下兩袋紅藥就走了,你說她能有多大的事?」娃娃滿不在乎的說。
  雖然娃娃說囡囡沒事,可囡囡還是窩在那裡哎喲哎喲呻吟,莫愁心疼女兒趕緊柔聲詢問:「乖……小囡阿,那你這是哪裡疼阿,怎麼叫個沒完沒了?」
  囡囡皺著苦巴巴的小臉從床上抬起來,雙眼猶帶兩行熱淚:「老媽,其實,我,我是心疼。」
  「心疼什麼?」娃娃和莫愁對這個答案非常不解,一起抬頭問。
  「我花三十塊剛粘好的鞋底,又摔掉了……」
  ……
  ……
  囡囡覺得自己職業生涯不能因為一個過肩摔就毀滅掉,所以週一早上醒來堅持要去上課,娃娃嘴裡咬著肉包子,手裡抱著豆漿,身後背著《壹週刊》,腦袋裝著連連看慷慨激昂的答應擔憂的老爸老媽一定「保護」囡囡去上學。(注意用詞)
  兩個人下了公交車晃晃悠悠的往學校走,娃娃想起昨天的打嗝事件就悲憤不已。
  囡囡縮在娃娃身邊,胳膊被娃娃拐著,聽她發洩心中的不滿:「我覺得男人都是狼,心腸歹毒著呢!」
  嗯,沒錯,像寧浩然那麼歹毒的就是毒王之王!囡囡對娃娃一針見血的分析非常認同。
  「他們要是迫害起人來,手段都花樣翻新,層出不窮,讓人防不勝防。」娃娃一想到昨天剛剛吃那兩盤肉,嗓子眼就泛油花,真想一口咬死那個叫郎赫遠的傢伙
  囡囡低頭看看自己腳上穿著那只剛被老媽拿去修好的鞋,默默的點頭,寬麵條淚奔,沒錯,這句話簡直說到她心坎裡去了。
  娃娃見囡囡無聲跟在自己身後一幅憋屈的模樣,拍拍她的肩膀,窩心安慰道:「放心,這樣的人你不會遇見了,即使將來不幸遇見了,由我幫你解決。」
  囡囡望了娃娃比自己還瘦的枯樹枝手腕,深深默了一下……然後蛋腚的鼓足勇氣說:「嗯,我先上,你在後面指導!」
  娃娃剎那熱淚盈眶,果然世上還是親妹妹好,混蛋男人比不了,看看囡囡多麼心疼她這個當姐姐的,有了困難她先上,有了危險她一樣先上……
  囡囡默默接過娃娃手上的豆漿狠狠一握,瞬間爆裂,眼淚和豆漿一起流向了海。
  畫外音是:「大姐,你先上,我指導,咱倆都挨打。我先上,你指導,還能跑一個去打110……
  「不就是有倆臭錢,長相稍微是個人模樣嘛!很金貴嗎?有錢帥哥不多嗎?鑽石王老五就很受歡迎嗎?」
  是很金貴,有錢豬頭比較多,人模人樣的鑽石王老五確是比人模狗樣的鑽石王老五受歡迎。
  「你說,獲勝的可能大不大?」娃娃側過臉,萬分鄭重的問囡囡。
  這個……今天是跳高課……嬴的可能性……
  「你要問我實話麼?」猶豫半天囡囡才囁嚅問。
  「當然,你可是我最親的妹妹,不問你我還能問誰呢?」娃娃咬住嘴唇點頭許可。
  「不大…….」
  ……
  寧浩然每天都習慣跑步上班,冬夏不輟。
  今天晨練總有點心神不寧,跑著跑著就失了神。不知道那丫頭今天還能不能來上班,昨天似乎傷的不輕。雖然皮肉上看不到什麼,但她呲牙咧嘴走出辦公室的模樣還是讓他不敢確定她的傷勢。
  拐了個彎站在路邊休息,晶瑩汗珠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折射出心中人的影像。他猛的抬頭,遠遠看見囡囡被人人拐著胳膊慢悠悠往這邊走,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跑到囡囡上班的必經之路來等她,不可原諒的幼稚!再回身已來不及,因她的笑容又不自覺向她走過去。
  她……沒事吧?
  囡囡很快也看見了寧浩然,臉色立即發白,被娃娃拐著的胳膊也不自覺的夾緊。娃娃察覺囡囡的不對勁,順著她的視線往前看,時間尚早,除了遛彎的大爺大媽們,冷不丁出現一個帥哥站在前方路上還是很惹眼的。突兀的身高,休閒的穿著,難道這就是把囡囡過肩摔的那個男人?
  「不會就是他吧?」娃娃用手遮掩了唇形,小聲問。
  囡囡火冒三丈,咬著後槽牙說:「沒錯,就是他,就是他把我摔過雙槓的。」說罷拉起娃娃準備繞過他的圍追堵截。
  原本正向他們走來的寧浩然見她躲著自己,心情立即變得極差,挑著眉尖,在囡囡與自己錯身的剎那,冷冷的說:「從奔跑的速度來看,楊老師恢復不錯啊!」
  呸呸呸。別以為他主動說話她就能原諒他,做夢!
  囡囡不回答,倒是娃娃一轉臉笑容可掬的對寧浩然一鞠躬:「多謝您的惦記,我妹妹病好了。」
  大姐,你不要指望從我們身上挖掘到八卦……回你的華昊去。
  囡囡滿臉黑線的往前拖拉娃娃的胳膊,可娃娃遇見帶著¥符號的帥哥八卦就有著捨身忘死的精神,於是,囡囡用盡全身力氣也沒能撼動她的腳步一絲一毫。
  寧浩然出於禮貌,向眼前和囡囡長相相同的可愛女孩子伸出手,自我介紹:「您好,我是楊老師的同事,寧浩然。」
  「這個不重要!」娃娃瞇著眼睛笑呵呵的無視他的介紹。
  八卦有的挖比較重要,囡囡替娃娃補充完下一句。
  「娃娃,要遲到了,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一步。「楊囡囡怕丟臉,試圖岔開話題自己先遛。
  「要吃到了麼,那你和寧老師一起去阿,把你交給他,我就放心了,老爸老媽也就放心了。」
  娃娃溫婉善良的表情只有在盤算小九九的時候才用,毛骨悚然的囡囡大叫一聲不好,趕緊準備撤退。果然不出所料,隨即娃娃又對寧浩然笑問:「寧老師今年多大年紀,可有女友,家裡父母如何,我有一個妹妹,頑皮淘氣,資質蠢頓,喜好助人為樂……」
  寧浩然臉上陰晴不定的表情和憋不住的笑容,都使得囡囡悲憤欲絕,想拖著娃娃快速逃開這個尷尬的境地。
  她加大力度,不管娃娃腳下的三寸高跟鞋開始飛奔。動作迅猛,無人反應過來。
  於是,娃娃的聲音還沿著兩個人前行的軌跡四處飄散:「尚未婚配,可願交往否……」
  PS:娃娃日記。
  2008年9月29日星期一晴
  楊囡囡說她要與我同歸於盡。這是她22年人生中第1006回提出此意,我不予理睬,駁回。
  今天下午是跳高課,九月末,北京的天氣仍是高溫不降,囡囡單單是站在沙坑旁就汗如雨下。
  很意外,寧浩然居然塞給她一瓶水,接過記分冊,讓她坐到大樹蔭涼處偷懶。有魚不摸是白癡,所以她仰著脖子走過去,一屁股坐下去,疼的臉都皺巴在一起,只好把半個屁股搭在凳子上望風。
  從她這裡向操場中央望去,線條簡單的運動服造就寧浩然一身英氣,晃來晃去的。讓人無暇整理煩亂心情,以及疼痛的屁股。
  一個月之內兩個人輪番交手,雖然勝出次數多於失敗次數,可心裡總覺得怪怪的。無論是她找他比試,還是她對他挑釁,寧浩然居然都願意俯身配合,更沒有一句怨言,怎麼品都不對勁。還記得高中時,他曾對全班女生說過,他對一切主動邀戰的女生都沒有好感,因為那樣意味著別有目的,可他對她的態度又很奇怪,怪到讓人無力多想。
  不知道他是不是……
  突然一個高大的黑影遮擋住她頭頂的陽光,囡囡驚嚇中抬頭,就看見寧浩然瞇眼站在她面前,「你剛剛全神貫注在看誰?」
  「……我說我在看猩猩你信嗎?」囡囡被寧浩然的問話囧掉,偷換了回答的概念。
  「我以為你在看我……」寧浩然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但他仍不肯承認自己的失誤,一帶而過支支吾吾遮掩:「哪裡有星星?」
  「白日夢裡。」原本有調皮的興致也被寧浩然的一本正經弄光,接下來還想說的話也吞嚥在肚子裡。
  面無表情的寧浩然不甘心的瞪了囡囡一眼,轉過身剛準備繼續去沙坑,又聽見囡囡在後面叫了一聲,他以為她有話要對自己說,連忙看過去。只見囡囡面色蒼白的問:「那,我們今天,還比嗎?」等她說完,寧浩然滿心歡喜頓冷,頗有點悻悻的味道,眼睛中剛剛升起的晶亮也瞬時黯淡,「就你這樣能行嗎?」
  「我不行。」這次囡囡倒是承認的很痛快。
  對於長期抬槓的人突然放棄了有熱情,有理想的事業寧浩然童鞋顯然不適應,死死瞪著她,等待接下來的解釋。
  囡囡訕訕笑了一下,而後才淡定的望望天空中懸掛的太陽,故作瀟灑的說「其實,咳,其實,我屁股有點疼。」
  寧浩然不動聲色的點點頭,表示自己能理解:「嗯,那你站著喝水吧,別為難可憐的屁股了。」說完大步流星走出囡囡視線,直奔教學樓走去。
  囡囡用自己十根腳趾頭發誓,寧浩然這傢伙絕對是憋不住,跑到衛生間去笑了,看他抖動的肩膀頻率她就知道!
  屁股疼有什麼好笑的?屁股疼還不是他摔的?對待受害人身為肇事者的他根本就沒有及時悔過的表現,休想她原諒他。
  很快,寧浩然隻身返回,囡囡坐在那裡將他高大的身影忽視的很徹底。他走到她面前,剛要說話,囡囡扭過頭一本正經的說:「寧老師,不用解釋了,我知道你一定笑的很爽,麻煩你下次偷笑的時候請不要讓我發現,謝謝。」
  寧浩然對她的猜疑也沒解釋,事實上根本就不用解釋,他一聽到屁股兩個字又憋不住笑,飛快的扭過頭去。
  直到囡囡火冒三丈,他才抖著手,勉強扳緊面孔,轉過身來對她說:「這個,拿去。」
  跌打酒?這種在港劇才能出現的萬能藥水怎麼出現在他手裡?
  寧浩然停了一下,低低的說:「回家讓你姐姐幫你擦。」
  「好使嗎,這個玩意就是心理作用吧,我沒青沒腫的,用它也沒用,你還是拿回去吧!」囡囡對他的好意並不想領情。
  寧浩然把那個瓶子甩在囡囡身上,默然走開。
  囡囡感覺到他的不正常,以為有什麼蹊蹺,趕緊撇嘴把瓶子撿起來,仔細翻了幾個面看看,沒什麼阿,不就是黃道益牌的嗎?有什麼稀罕的?說不用居然還酸臉子給她,真好笑。
  又過了十分鐘,體育委員藺胥又送過來一把小電風扇,囡囡很想誇獎他尊師重教,可謝字還沒說一個,他已經愁眉苦臉的問:「楊老師,天氣熱,我用這個有錯嗎?」
  措手不及的楊囡囡頓了一下,仔細思考後回答:「沒錯阿,怎麼了。「
  「寧老師說不許用電風扇,讓我把電風扇送到你這保管。「藺胥滿頭大汗,百般不情願的說。
  囡囡抬頭,看了一眼寧浩然所在方向,那個人至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跌打酒加電風扇就想賠禮道歉了?道歉管用還要警察幹什麼?
  楊囡囡二十幾年都沒這麼對誰記仇過,她也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小氣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她一點都不想原諒寧浩然的失誤,一點都不想……
  於是,囡囡打起精神站起身,呲牙咧嘴的走到沙坑旁,扒拉開前面阻擋的學生,而後站在沙坑隊面,向寧浩然咆哮:「寧浩然,哪怕你就是送雲南白藥,我都不會原諒你,永遠,永遠!
  所有學生無言的望著她。
  唯獨寧浩然背對著她的咆哮坦然自若的回答:「放心,我不會送你雲南白藥。因為雲南白藥對智商不具有任何療養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