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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調查檔案

邀月宮裡,竹翠臉色慘白地被抬瞭回來。

要是一般瘦弱點的宮女挨上四十板子,弄不好就去見閻王瞭。不過竹翠有著先天的挨打優勢。她臀部挺翹,彈性極佳,防震效果特別好,被打屁股時板子的力道能得到更有效的緩沖,於是對身體的傷害就最大限度地降低瞭。

所以竹翠挨瞭打,不僅無性命之虞,她還有力氣喊疼。康妃讓大夫幫她匆匆診治一番,便問起到底怎麼回事。

竹翠到現在依然相信田公公對她有意,因此隻把問題推到皇上的突然出現上。並且告訴康妃,皇上龍顏大怒,一開始說要打死她,後來也不知怎的,又改口隻打瞭四十板子。

康妃一聽,暗道不妙。宮女和太監之間的勾當,雖不是什麼光彩事,但罪不至死,皇上之所以一氣之下要杖斃竹翠,卻對田七不聞不問,那一定是在生氣竹翠勾搭乾清宮的人。

打竹翠板子,是皇上給她康妃的警告,告訴她不許暗中收買他身邊的人。

康妃不覺得自己這事兒做錯瞭。她隻是覺得倒黴,怎麼就偏偏讓皇上給撞見瞭呢。若不是皇上剛好在場,這事兒就成瞭。

再看看竹翠疼得煞白的一張臉,康妃心中不快,數落道:“你也真是的,行事時怎麼不小心些,連皇上都看不到?”

竹翠有些委屈地解釋道:“娘娘,那時候天都快黑瞭,奴婢和田公公躲在假山後面,來往的宮女太監誰都沒有註意到,真不知道皇上是如何發現的。”

康妃還欲說話,這時,外面有人來報,說太後娘娘請康妃過慈寧宮問話。康妃知道大概是太後聽說瞭今天發生的事,要聽她解釋,於是丟開竹翠,匆匆趕去瞭慈寧宮。

這個晚上,註定有許多人要受到皮肉之苦。被傷害的包括皇上的蛋蛋、竹翠的屁股,以及康妃娘娘的臉。

啪!

康妃一下被打蒙瞭,腦袋不自覺地隨著對方手掌的力道偏向一邊,她捂著臉,回過神來,轉回頭又驚又怕地看著太後,這個平時把她當女兒疼的姨母。

太後氣得嘴唇直哆嗦,抖著手指直指康妃的鼻子:“你氣死我瞭,你氣死我瞭!”她太過生氣,一時不斷地重復這句話。

康妃捂著臉跪在太後腳邊:“姨母,孩兒知錯!”

太後由她的貼身宮女扶著,顫顫巍巍地坐下來,悠悠長嘆道:“我以前當你是個機靈的,雖做過一些傻事,也隻是年紀輕沒經歷,如今看來,實在是我識人不清。你但凡有你母親十分之一的聰明,咱們娘兒倆也不至於是現在這個處境。”

康妃聽她說得如此決絕,頓時滿面羞慚,膝行至太後跟前,扶著她的膝蓋說道:“姨母,我知道我拙笨,丟瞭姨母和母親的臉,對不住姨母素日的疼愛照拂。就請姨母看在我母親的面上,指點一二,從今往後您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絕不敢有半點違逆。”

太後沒有答話,隻呆呆地嘆瞭口氣。

後宮裡的門門道道,哪裡是教就能教會的?皇上身邊的人,誰不想討好?可到現在為止有哪一個像康妃這樣貿然出手的?兒子敏感多疑得厲害,就連她這當娘的,也從不往乾清宮塞人,以免母子之間有什麼齟齬。各宮妃子也隻敢把討好放在明面上,就這樣都還小心著,送出去的東西人傢不想收就不收,一點兒轍沒有。康妃倒好,公然指使宮女去勾引皇上身邊的太監。這不是上趕著去找死嗎!衡兒怎麼可能容忍自己身邊的人去跟旁人一條心?沒杖斃那個宮女真真兒是給康妃留情面瞭。

太後現在氣得心肝肺一塊兒疼。她知道康妃不成器,但是沒想到如此不成器,不成器到調教都調教不過來。這人就是表面一層油光水亮的聰明,其實內裡全是糨糊。怎麼就糊塗成這樣呢?

她怎麼就沒早點發現呢?太後十分後悔。現在皇後之位空缺,後宮女人誰不對那位置虎視眈眈?德妃和順妃這兩個,別看表面裝得賢良淑德孝順無比,其實都是一肚子心計,頗似死去的那個貴妃。太後這輩子看過太多心計,她實在怕瞭,她怕她的兒子被人轄制,她怕她的如意被人算計。兒子和孫子,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為瞭他們,她必須選一個可靠的人待在那個位置上。可是放眼整個後宮,就找不出一個可靠的,要麼是聰明過瞭頭,要麼是笨透瞭殼,更甚者,心懷叵測,手段陰毒。

康妃的身份本來是最適合的。她和她同氣連枝,總歸更讓人放心一些,卻沒料到她是如此讓人失望。

人生最可怕的永遠不是你的對手有多強大,而是你三番四次地被自己人拖後腿。太後低頭看著跪在她身邊哭得兩眼發紅的康妃,心想,這孩子說甜言蜜語倒是有一套。

然而她是再也不能被那三兩句好話迷惑瞭。

紀衡饒瞭竹翠,卻沒饒康妃。第二天,聖旨下到邀月宮,盛安懷展開聖旨聲情並茂地把康妃罵瞭一頓,大意是邀月宮的奴才輕佻孟浪,由此可見當主子的是個什麼貨色,所以皇上下令把康妃降為康婕妤,並且罰俸三個月。

從妃到婕妤,隻降瞭一等,紀衡覺得這個懲罰輕瞭,他是為瞭照顧母後的面子。然而這一級的差別,卻也是一個巨大的鴻溝:康婕妤暫時就沒資格巴望後位瞭。

紀衡以為母後會再次為康婕妤求情,卻沒料到,她老人傢對此事隻字未提。紀衡主動跟她說瞭,她也隻說你自己看著辦。

如此甚好。

不過太後娘娘對某一件事很不放心:“衡兒,你自己說說,你有多少天沒翻牌子瞭?”

紀衡很不自在,“母後,您總為朕操心這種事情,實在令孩兒誠惶誠恐。”

紀衡心思一轉,便想好瞭糊弄母後的說辭:“母後,朕跟您老實交代吧,由於前些天後宮之中不太平,朕今年又連著失去兩個龍種,所以就找張道成算瞭一卦。他說朕今年傢宅不太平,給朕出瞭個破解之法。這方法倒不算難,就是得九九八十一天不能近女色。”

張道成就是曾經被紀衡請過來解決田七八字問題的那個老道,這老頭算卦的水平先不論,反正口才十分瞭得,太後對他很是信服。

果然,太後聽到紀衡如此說,便信瞭,又抱怨道:“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事,怎麼不早和我說?”

“這不是怕您擔心嗎?”

於是太後又仔細詢問瞭一番張天師詳細的說辭以及破解之法,紀衡硬著頭皮胡扯瞭一通,好在太後對張天師已經到瞭無條件相信的地步,紀衡說什麼她都信。

因此太後便不過問紀衡翻牌子的問題。紀衡為瞭做得真切,還又把張道成宣進瞭宮,陪太後聊天。當然,他提前用錢打點好這老道,讓他說什麼就說什麼。張道成收瞭錢,把事兒辦得滴水不漏。不僅如此,他還跟太後說瞭,考慮到皇上身上帶著龍氣,一舉一動關乎天下蒼生,所以算起卦來也比常人復雜,這八十一天未必夠用,要等到皇上進行完之後看效果,再做定論。

太後深信不疑。從此之後,她就在慈寧宮花廳裡掛瞭一幅太上老君的圖畫。廳內本來已經有一幅觀音送子圖,現在觀音娘娘對面又多瞭一位太上老君。這兩位神仙一個坐蓮花,一個騎青牛,一個托凈瓶,一個執拂塵,一個面目慈悲,一個鶴發童顏,一僧一道在一室之內相處得分外和諧。這花廳本是平常時候太後會客之所,皇帝和妃子們的請安都在此處。六宮妃嬪們每天來慈寧宮花廳給太後請安時,總要看著觀音娘娘懷裡抱著個胖娃娃對著太上老君笑得意味深長,那感覺真是說不出地詭異。

張道士做的事讓紀衡很滿意,他打算好好賞一賞這牛鼻子,又不願做得太高調,怕太後懷疑,於是暗地裡派田七出宮去三清觀給他送錢。

當然瞭,派田七去也是別有用意,紀衡希望田七能夠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田七懷裡揣著好多錢,極其地不想把它們掏出來,因此也不急著辦差使,而是在觀裡上瞭個香。

京城裡篤信張道成的人不在少數,這三清觀香火十分旺盛。田七上完香,看到有人求符,她便也想求一個平安符。不是給自己,而是給如意。如意最近吃錯瞭東西,肚子疼,小傢夥眼淚汪汪地捂著肚子喊疼的樣子忒可憐。

一個平安符一百錢,但前提是你得先在三清天尊的塑像面前磕夠二百個頭,才有資格花一百個錢買這個符。要是嫌價錢貴也沒關系,一百個頭折十錢,磕一千多個頭,這符就白送你瞭。

張道成把事情做得很絕,專門派瞭四個小道士來監督香客們磕頭,還一五一十地幫大傢數數。

田七磕夠瞭二百個頭,腦袋暈暈乎乎的,買瞭平安符,又一想,王猛的太醫院考試就要開始瞭,不如給他弄個高中符;再又一想,鄭少封和唐天遠不也要考試瞭嘛,同樣需要高中符;緊接著想到她師父,給他的弄個桃花符吧;她自己也要弄個招財符嘛……要不再給皇上弄個護身符,上次不是受傷瞭嘛……

田七掰著手指頭算瞭算,她要把這些符都弄到,保守估計得磕一千二百個頭,她的腦袋非磕成開口石榴不可。於是田七問那散符的小道士:“一個頭也不想磕,怎麼辦?”

小道士很鄙夷地翻瞭個白眼:“不想磕頭就花錢,一兩銀子一個符。”

田七不禁咬牙暗罵,這老牛鼻子真會想錢。她掏出幾塊碎銀子,想買六個符,跟小道士討價還價半天,小道士死活不松口,田七又想讓他饒給她一個,小道士快被煩死瞭,終於又饒給田七一個護身符。

田七心滿意足,揣著一堆符要走,小道士卻叫住瞭她:“別走,花五兩銀子以上能抽獎。”

“啊???”田七覺得很新鮮,“什麼意思?”

小道士簡單給她解釋瞭一下,田七一聽就明白瞭。這根本就是張道成為瞭促進大傢花錢而使的鬼把戲。這老小子會測字,但是對外一天隻測三個字,且這三個字是通過抽獎的方式產生的,香客們花五兩銀子以上就有參與抽獎的資格。

田七覺得人民群眾的眼光一定是雪亮的,一定不會被老牛鼻子蒙蔽,但是她很快就發現,心甘情願被蒙蔽的人很多,她連坐的地方都沒有瞭,隻得捏著根竹簽擠在樹蔭底下,等待揭獎。

揭獎是由張道成親自來抽的,他每天定時定點出現在這裡三次,每次隻抽一個。他的意思是,即便測字,也要講究個緣分。田七聽瞭直齜牙:“緣分”是佛傢的說法,這老道士真好意思拿來用。

她站在樹蔭底下,漫不經心地把手裡的簽子向空中一下一下拋著玩,拋瞭兩下沒接住,竹簽啪地落在地上,新制的淺黃色竹簽仰躺著,上面用黑色毛筆寫著三個蠅頭小字:六十八。

這時,棚子下一個小道士舉著竹簽高喊著:“師父抽到的是六十八號,哪一位施主的竹簽是六十八號,請隨我前來。”

田七撿起竹簽,稀裡糊塗地跟著小道士來到張道成的會客廳。

張道成見到田七,哈哈一笑,摸著胡子說道:“原來是田公公,我與你果然有緣。”說著便與田七寒暄瞭一陣。

“田公公今兒是想問人,還是問事?”張道成遞給她紙筆,“先寫一個字吧。”

田七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於是在白紙上寫瞭個“季”字:“我問人。”

張道成把那字拉到面前看瞭一會兒,說道:“‘子’代表人,‘木’代表生機,但是人的生機之上多瞭一筆,就像一把刀,斬斷生氣。田公公,我說瞭你莫怪,你問的人,怕是已經不在人世瞭。”

田七驚訝地看著張道成。

張道成又摸瞭摸胡子:“怎麼,被我言中瞭?”

田七不承認也不否認,而是說道:“你再給我測一個。”

張道成搖頭:“我一次隻能測一個,若是再測,怕就不準瞭。”

田七卻不依:“那麼還是這個字便罷,我要問另一件事。”

“你問什麼?”

“問一物。你若果真神算,定能猜出我要問的是什麼。”

張道成隻好又看著那個字,沉吟半晌,說道:“‘禾’長在土上,‘子’在‘禾’之下,也就在土之下,這說明你問的東西也在土之下……你不會是想找一把枯骨吧?”

田七驚得跌坐在椅子上:“你、你是如何得知?”

張道成又擺起高深莫測的表情,點瞭點那張紙:“是你告訴我的。”

田七無奈地嘆瞭口氣:“我要找的不是一把枯骨,而是三把枯骨。”

“伯仲叔季,‘季’在排行中代表‘四’,你說要找三個人的屍骨,算上你正好是一傢四口。他們,不會是你的親人吧?”

田七眼圈發紅,聲音帶瞭些許哽咽:“那麼,你能算出他們現在埋骨何處嗎?”

張道成見自己猜中瞭,也有些傷感,搖頭嘆道:“我算不出。但你既然不知道他們身在何處,想必他們遭的是無妄之災,既是無妄之災,大概是死在何處,便埋在何處吧。”

田七忍不住哭瞭出來:“我找過瞭,找不到!”

張道成隻好把田七寬慰一番,又說道:“你先不要想這些事吧,我看你印堂發黑,大概最近要倒黴瞭,切記謹慎行事。”

田七漸漸止瞭哭聲,問道:“我已經夠倒黴的瞭……這次會倒個什麼花樣,能破解嗎?”

“能是能,但這次破解瞭,下次肯定倒更大的黴,我勸你還是聽天由命吧。”

田七便也不以為意,她終於想起自己的正經差事,於是把錢給瞭張道成,臨走之時叮囑張道成,不要把今日之事泄露出去。

張道成自然不會泄露顧客的隱私,他這點職業操守還是有的。

從三清觀出來,田七去瞭八方食客。鄭少封考前焦慮,很想念田七和紀征,便又把京城四公子糾集在一處。田七到的時候,另外三人已經在等她。她此刻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看到鄭少封和唐天遠,便掏出自己剛才求的那一把符,揀出兩個高中符給瞭他們。

鄭少封很高興,連忙掛在瞭脖子上,符袋塞進衣領,緊緊貼著胸口。越是讀書不好的人,在臨近考試時越缺乏安全感,也就越需要通過一些別的途徑來尋求安慰。

唐天遠道瞭謝,本想把高中符置於袖中,但是看到鄭少封那樣鄭重對待,他也就不好意思敷衍,也掛在瞭脖子上。自從知道瞭田七是個太監,唐天遠再次面對他時總是感到同情和遺憾,又怕自己無意間的言行舉止會觸到對方的傷心處,因此格外小心翼翼。

並且,他爹唐若齡也囑咐過他,要好好跟田七來往。前兩天唐若齡聽瞭田七的建議,指揮手底下的小弟寫瞭好幾本奏章,說朝中有些官員對寧王爺不夠尊敬,借此直接對孫從瑞及其若幹小弟展開瞭批評。說實話,孫從瑞確實對寧王不夠尊敬。就因為過去那點事兒,大傢夥都以為皇上討厭忌憚寧王,因此也不大接近寧王。寧王手中又無權,性格也溫吞,文武大臣雖表面上不會對他趾高氣揚,但也總歸不會謹小慎微嚴格遵守禮法地去對待他就是瞭。孫從瑞還是個沽名釣譽的,更不可能討好寧王,又希望通過對寧王的鄙視來獲取“不畏權貴”的美名,與此同時得到皇上的嘉獎,多麼兩全其美的策略。

但這次孫從瑞沒有摸對皇上的脈,且有點聰明過頭。帝王之傢雖然手足相殘很常見,但在確保自己地位不受威脅的情況下,當皇帝的還是很註重親情的。寧王爺再不好,那也是皇上的親弟弟,你敢對皇上的親弟弟無禮,到底是幾個意思?再者說,皇上也是好面子的人,也喜歡被人說兄友弟恭、傢宅和睦可為天下表率,啥啥的。從這一點出發,他和他兄弟過去那點不和更應該被掩蓋,而不是被放大。某些官員倒好,踩著兄弟二人的關系博自己的政治前途,這就變相離間瞭他們親兄弟,你說,皇上能高興嗎?

皇上不高興,很不高興,抓瞭幾個反面典型,貶官到瞭雲南。孫從瑞身為禮部尚書,卻自己不顧禮法,也被皇上呵斥瞭。唐若齡就通過這樣的方式戳瞭皇上的心窩,全瞭皇上的面子,同時結交瞭寧王爺,一舉兩得,甚妙甚妙。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唐若齡下定決心把田七綁在瞭他的船上。很久之後當唐若齡得知田七的真實身份,禁不住感慨,直嘆命運的妙不可言。

閑話休提,且說眼前。紀征看到田七掏出好多符,另外兩個人都有,單沒有他的,便有些失落,眼巴巴地看著田七要把剩下的一堆符收回去。

紀征的眼神讓田七很是無語。這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他何至於如此落寞又渴望?雖如此想著,田七還是從中挑出一個護身符,給瞭紀征。

紀征如獲至寶,連忙也掛到瞭脖子上。

幾人便坐著吃飯聊天。紀征看出田七的別扭,心中自然知道是為什麼,然而表面不動聲色,甚至裝出一絲疑惑,終於決定把田七叫到外面,要求他“把話說明白”。

田七有些別扭:“你自己做過什麼,你不知道嗎?”

紀征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演技十分深厚,他茫然又委屈地看著田七:“我到底做瞭什麼讓你避如蛇蠍,不如你直說瞭,讓我死也能死個明白。”

看來他是真不記得瞭,田七心想,便答道:“你那次喝醉瞭,說瞭些瘋話,做瞭些……不好的事。”想到那次被紀征醉後輕薄,田七又忍不住臉有點紅。

紀征看著她漂亮的臉蛋染上一層紅暈,像是一隻可口的桃子,他有些心動,十分想捏一捏或是幹脆咬上一口,當然瞭,表面還要裝鎮定:“原來是我酒後失言失德,真是該死。我這裡給你賠不是瞭,希望田兄弟大人不計小人過,莫要和我這醉鬼一般見識。”說著,抱著拳深深地給田七鞠瞭一躬。

他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瞭,田七也不好意思矯情什麼,反正他是喝醉瞭,又不是故意輕薄她。於是田七扶瞭他一把:“別這樣,我可當不得。”

紀征直起身:“那你以後不要躲我瞭,好嗎?”

田七點瞭點頭。

兩人把話說開,便又回到飯桌上。田七解瞭心內一個疙瘩,這一頓飯吃得還算暢快。紀征表面上和大傢說說笑笑,心內卻在盤算著,怎樣最安全有效地把田七弄出宮。

他實在忍不下去瞭。

田七回到乾清宮,正好如意也在,小傢夥正在他父皇書房裡玩。他昨天肚子疼,今兒好瞭些,便不肯吃藥。奶娘往藥裡加瞭好多糖,哄著他喝,結果他喝一口吐一口。奶娘沒辦法瞭,隻好搬出田七來:“田七說瞭,你若不好好喝藥,他就不陪你玩瞭。”

這一招果然管用,如意老老實實地喝瞭藥,轉頭就來乾清宮找田七邀功。

可惜田七竟然不在。如意坐在他父皇的書房裡,翻著一本圖繪本,隔一會兒就問一遍:“田七呢?”

紀衡不勝其煩。最可惡的是,他竟然也有點想那小變態。真是的,才離開一天而已。

“你想田七?”紀衡問兒子。

如意點點頭。

“朕也想他。”紀衡嘆瞭口氣。

如意有些奇怪:“你想他做什麼?他又不陪你玩。”

紀衡心想,他當然陪我玩,他陪我玩的東西,說出來嚇死你。於是他在兒子面前竟然有瞭一點兒很不要臉的優越感:你以為田七跟你好,其實他跟我最好……

田七來找皇上復命時,那父子倆還在重復進行這種毫無營養的對話。如意一看到田七走進來,高興地說道:“田七,我吃藥啦!”

田七笑道:“真的嗎?殿下不愧是殿下,真厲害。”

如意嚴肅地點瞭點頭:“那當然。我是一個大氣胖胖的人。”

他爹不留情面地插口道:“你已經夠胖瞭。”

田七知道如意是什麼意思,因為那個詞還是她教給如意的:“殿下,那不是胖胖,那是磅礴——大氣磅礴。”

如意有點不好意思:“哦。”

紀衡就喜歡看田七和如意在一處說話。雖然這倆小笨蛋湊一塊說的話多半時候沒什麼水準,但偏偏就能像一股春風一樣,無論紀衡心頭籠罩著什麼陰霾,都能被這股春風一下吹散。這會兒看到兒子犯錯,他還很不厚道地加瞭一腳:“真笨。”

如意癟著嘴,很不服氣:“我不笨,我四歲都不尿床瞭。”自從父皇嚴令禁止他說那件事,他就自行領悟瞭另一種表達方式。這種方式,我們通常稱之為反諷。

田七看到皇上要生氣,連忙岔開話題,掏出那一把符,從裡面挑出平安符拿給如意:“戴瞭這個就不尿床……不是,就不肚子疼瞭。”田七說錯瞭話,急得差一點兒咬到自己的舌頭。

如意接過來,讓田七給他戴上。

田七給如意戴上瞭,偷眼看到皇上臉色沒變好,她於是又挑出護身符,雙手捧給紀衡:“皇上,這是奴才在三清觀給您求來的,可以保佑您身體康健,您若不嫌棄,就請笑納。”

紀衡怎麼可能嫌棄?他覺得心頭暖暖的,甜甜的,接過來那護身符,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田七。

如意坐在田七的斜後方,看不到他父皇在做什麼。

田七被紀衡看得臉上一陣燥熱不安。她垂著手,想退下去,不承想皇上卻突然抓著她的手,輕輕捏瞭一下。

田七快緊張死瞭。

紀衡把那護身符貼在唇邊輕輕吻著,目光卻一直不離田七的臉,直到把小變態看得臉上火熱一片,他才放手,壓低聲音說道:“晚上過來。”

田七當然明白這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