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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瑾女兒王燦芝

王燦芝,是秋瑾的女兒,那是從秋瑾丈夫王廷鈞的姓。秋瑾干革命,和王廷鈞宣告離婚,燦芝改姓為秋,但外間叫慣了,還是稱她王燦芝。

秋瑾東渡日本,資斧不夠,不得已,告貸於盟姊徐自華。自華慨然助之,秋瑾大為感激,立脫腕上翡翠鐲給自華說:「我干革命,事的成敗未可知,這鐲留在您處作為紀念吧!」及秋瑾事敗犧牲,燦芝漸漸長大,自華即把這鐲交給燦芝,說:「這是你母的遺物,見物似見你母,由你好好地保留著!」復撰了一篇《還鐲記》,又《鑒湖女俠秋君墓表》。民國初年,當時的國文教科書,曾把這兩篇作為教材。後來燦芝為其母編《秋俠遺集》,由明日書店刊行。既而中華書局也刊《秋瑾女俠遺集》,較為完備,大都根據燦芝的本子,加以補充的。

燦芝曾肄業上海持志大學,和陳乃文為學友,都是南社詩人胡樸安的女弟子。陳乃文在滬西南陽路主持治中女學,能詩善畫,別署蕙漪女史,和我有些翰墨緣。某一個星期日,乃文邀約了幾位文藝界人士,在該校舉行雅集,樸安老人到得很早,我也參與其盛。燦芝翩然蒞止,容態嫻雅,但眉宇間露有英氣,和尋常女子不同,彼此晤談,落落大方。樸安在樹蔭下打了一套太極拳,便請燦芝舞劍,可是霜鋒不容易找到,不得已,就用一根手杖來替代。她騰挪上下,左右迴旋,真有似杜少陵所謂:「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既止不喘不汗,確有一番功夫。過了一年,我又在詩人王蕖川家中遇到她,一遭生,兩遭熟,我就告訴她,「秋雨秋風愁煞人」這句詩,不是令先母自己的作品,而是清吏逼供時想到他人的句兒而應付的。燦芝向我索閱原詩,過了一天,我就把清嘉道年間婁江陶澹人《滄江紅雨樓詩集》中《秋暮遣懷》一首抄給她:「人生天地一葉萍,利名役役三秋草。秋草能為春草新,蒼顏難換朱顏好。籬前黃菊未開花,寂寞清樽冷懷抱。秋雨秋風愁煞人,寒宵獨坐心如搗。出門拔劍壯槃游,霜華拂處塵氛少。朝凌五嶽暮三洲,人世風波豈能保。不如歸去臥糟丘,老死蓬蒿事幽討。」秋瑾喜誦前人詩,當逼供時,憶及這句,便寫出來,作為供而不供的反抗語罷了。

抗戰勝利,燦芝一度供職上海市政府,後遠渡重洋,音訊杳然,聽說病逝異域。敝笥存有某詩集(書名記憶不起),封面上尚有「燦芝閱讀」四字的墨跡。其他書札,在十年動亂中被毀,不勝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