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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梅村談畫藝

近年來,國畫生氣蓬勃,引起了國際藝術界的重視。國畫有山水,有花卉,有翎毛,有走獸,有人物仕女等。人物仕女畫,在畫中所佔百分比較少,朱梅村卻是這方面的能手。

梅村名兆昌,生於一九一一年,江蘇吳縣人,是名畫家吳湖帆的外甥。湖帆的梅景書屋,名跡充斥,都供他一一臨摹,又復有人指導,得益更多。尤其湖帆重點出示唐六如、仇十洲、陳老蓮等所作的人物仕女。他寢饋其中,凡若干年,既取其貌,又汲其神,彷彿處身數百年前,和唐仇陳老,揖讓談笑於屏帷凡席之間。這好比演劇的,身入角色中,自然能吸引觀眾的注意力了。當四凶橫行時,他偶畫一幅農村嫁娶圖,那新嫁娘年輕貌秀,娟然可喜,不料因此遭到批判,說是這個新娘,年齡太輕,不符合結婚條例,指斥他應負違反婚姻法的罪責。經這一嚇,他就不敢再事塗抹了。粉碎「四人幫」後,撥霧見天,百花齊放,他才舒了一口氣,重繪人物仕女,在烘染勾勒上,服飾佈景上,作進一步的探討,務使仿古而不戾今;尚麗而不傷雅,並擴大題材,不論史乘詩什,稗官戲曲,凡人們頭腦中所熟悉的,他都秉著妙筆,付諸丹青,頓使冠弁釵裙,活躍在觀眾的面前。他的畫路很廣,山水花卉,均有高度的造詣。他又足跡遍歷各地,名山大澤,原野荒郊,到處寫生,收集素材,多至千餘幅,所以在創作方面,打破了陳陳相因的畫格,富有時代的氣息。

日前晤見他,隨意聊天,聊到畫藝上。他說:「畫不是一成不變的,如齊白石早年畫人物,中年畫山水,到六十多,遇到吳昌碩,便改畫花卉。倘使一個從事繪畫的,一生只有一種畫法,一個稿子,早年如此,中年老年也如此,這是沒出息的。須要到生活中去,觀察和體驗,把原來學到的傳統技法,注進了新血液,那就開始變化了,但這種變化要適當,也有的變得不倫不類,幾分像水粉畫,幾分又像水彩畫,那就失去了國畫的本來面目。還有經營位置問題,也得講究,譬如畫桂林山水,畫來畫去,都和盆景放大差不多,那有什麼情趣呢!只有著眼點在某一個山巔,看去就別有丘壑和氣勢了。且講究筆墨,還須講究水法,水法加墨法,才成水墨山水,水墨的變化是無窮的,掌握了濃淡乾濕,便分出實和虛來,既要實中有虛,又要虛中有實。實中有虛,尚易領略。虛中有實,就非心靈體會不可。所以,虛的空白點,是難能搞得盡善盡美的。」

以上云云,若平素沒有相當修養,是決不能道出其中三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