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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7

他胸口未經處理的傷口已經結痂,近乎黑色的嫣紅再沒有染開去。

一瞬間,腦中一片清澄!忽然想到什麼,醍醐灌頂,渾身冰涼。我竟然又一次像個傻瓜一樣被這些虛假給欺騙!怎麼忘了呢,他是多麼有城府的一個人,原來,我的感情都是讓人拿來算計的!

眼中的暖意瞬間退了個乾乾淨淨!先前的無措還有那因他而來的柔軟與憂心都迷亂地殘留在悸動的尾音,現在卻像成了我恥辱的笑話,瘋狂嗤笑我的愚蠢。

席郗辰站起身,卻彷彿暈眩般停滯了下,右手扶向石壁穩住身形,一縷血絲沿著石壁崎嶇的紋路滑下。

“可以起來嗎?”他低頭問我,扯起的笑容是一片一溫一 柔,放下的右手狀似不經意擦過巖壁,把那血抹去。

“前面是酒窖出口的階梯,但打開洞頂石板的開關損壞了。”聲音漸漸弱下去,我不動聲色聽著,眼瞼垂下遮去一切情愫。

他像在思考什麼,“除非……”卻只單單吐出兩個字。

出口是一個漆黑的樓道,狹小地讓人忽視,這座極盡寬廣古舊的暗道出口竟然會是在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但已已經所謂真假。

我站起來移步向那邊走去,回頭發現席郗辰落在了身後很遠處掩胸悶咳,腳下有些虛浮。

我冷冷一笑,其實你何必如此?再也沒了想去攙扶的焦急,因為明白了其中的虛假。

注意到我打量的目光,他愣了下,站直了些身體,子夜的星眸閃過一絲幽光,“我拿一下火把。”

那道狹小的門後是一個酒窖,一排排百年窖藏的葡萄酒整齊地穿插在石壁上。

有些已經破碎,空留牆洞裡殘破的碎酒瓶,瀰散在空氣中的酒味比之先前經過的平台更加濃重,過濃的酒味讓我一陣不適。

席郗辰的臉異樣絳紅,站不穩似地向我這邊靠過來。

“席郗辰!”我下意識低喝。

傾倒的趨勢沒有再繼續,他順手拿起架上的一瓶紅酒掩飾道,“這裡沒有食物和水,只好暫時喝這個了。”他苦笑,蹩腳的說辭,連他自己都不信的解釋。

心中的隱忍已經到了極限,滋生出另一種報復的念頭。

“席郗辰,你喜歡我什麼?”我向他走近一步,語氣一溫一 和,“這副殘破的身體,還是——可笑的靈魂?”

席郗辰像是呆了,任由我的手籐蔓般攀上他的身體。

注意到那件白色襯衫已經濕透,那朵絳紅的牡丹被汗水染淡了顏色。

“真是一個不錯的笑話。”一顆顆解開那排整齊扣著的衣扣,露出他光潔的胸膛。

手指輕輕劃過那道短短的創口,停在他起伏的心臟口。

“你應該刺進這裡的。”我說,感覺到手下的身體明顯緊繃起來,連指尖下的起伏都似停止。“這麼淺短的傷口,在刀子拔出來之後血才會慢慢滲出,在刺入的一瞬間手掌後移,握住刀刃,讓掌心的血在創口邊染開,造成重傷的假象。我不知道原來席先生戲也演得這麼好。”

沒有回應。身上的重量漸漸壓了下來,混著酒味的呼吸吹過我耳邊,灼熱的身體,汗濕的黏膩都讓我心下一跳,用力將他推開。

席郗辰一個不穩摔在巖壁上,右手重重撞上斑駁的牆面,沒有癒合好的創口又裂開。許久沒有聲音。

他倚著石壁,凌亂的黑髮下神色一陰一晦不定,血從握緊的右掌指縫間滲下,一滴滴墜一落 ,“對,苦肉計,雖然老套,但是對你,會有效。”席郗辰看著我,然後笑了,“因為簡安桀足夠的冷淡卻也足夠的——心軟。”

“你不想和我一起死在這裡不是嗎?所以那一刀沒有刺實,你該慶幸的。”

他是什麼意思?是在諷刺我的無能嗎?對!這個鬼地方,如果沒有他在前面引路,我的確出不去。

席郗辰的身體緩緩向左側移動,最後靠坐下來。

“階梯就在這裡,你上去吧。”石梯隱沒在黑暗中,幾乎看不出一台階,突然“隆隆”聲響,石階頂部的石板隨著他這句話奇跡般地打開,一道亮光從洞口射下。

我抬手擋去刺目的白光,當適應過來後回頭看向他,“你不走?”雖然此刻自己完全不想去搭理他。

他靠坐在地上,冷笑道,“石梯年久失修,不該你先走過試試?而且我死了也跟你毫無關係不是嗎?”

“的確是沒有關係!”我的回答是反射性的,但是,心中的猶豫無法自欺。

“還是你在眷戀?呵,‘生未同衾死同穴’倒也浪漫。”冷嘲的聲音不緊不慢吐出無一恥而傷人的話語。

我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再去管他是否會跟上來,反正最後總會上來的!拖著虛弱的身體,踩上斑駁的石階,當踩上最後一階階梯,腳下是有違已久的地面,這種略微的死後重生之感讓我有種不真實感。

雖然很不想去理,但還是忍不住往下望了一眼。

蒼茫的笑容,一縷血絲滲出他的嘴角,失神的眼渙散得沒有焦距,身體慢慢向側滑落,帶起機關響動的隆隆聲,正當我莫名其妙時,腳邊的石板驀然閉合,砸起一陣煙塵,那古老機器摩擦的轟鳴聲也隨之止息,地面密合處沒有一絲縫隙,就像那洞口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我死了也跟你無關。”怔忪間耳邊只迴響著這句話。

這場景荒謬地像生離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