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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我轉頭與夜華道:「你這話卻問錯了對象。左右是玄女王后擄了我師父與你兒子。你原該問問離鏡鬼君的這位王后才是。哦。糰子暫且沒事。你不必憂心。」

夜華柔聲道:「那也是你的兒子。」

繼子也是兒子。我違心道:「好吧。也是我的兒子。」

離鏡訝然道:「兒子?」我點了點頭。他眼神明暗了幾番:「你…」你了半日沒你出個所以然來。又轉頭去望玄女。夜華也望著玄女。我見他們都望玄女。便也就一同望著玄女。

她手中的那顆明珠早被夜華一道電閃劈得粉碎。跪倒在糰子的冰棺跟前。見著離鏡望她。眼神迷亂道:「陛下。陛下。我們的兒子終於能回來了。你看。我給他找了個多好的身體。早知道墨淵的身體對我們的兒子有用。當初白淺那□來我們大紫明宮向你討玉魂。你應該給她的。啊。不過想不到。沒有玉魂她也能把墨淵的身體養得這樣好。陛下。你往日嫉妒墨淵。從今以後卻萬萬不能這樣了。他就要是我們的兒子了…」

離鏡大喝一聲:「住嘴。」

玄女茫然道:「陛下。難道是我說錯了。你當初不願將玉魂給白淺那小□。不就是因為嫉妒墨淵麼?可如今他就要是我們兒子了。啊。對了。你還不知道白淺那小□是誰吧。青丘的白淺。她就是當年的司音神君呀…」

夜華的手一震。

我掙開他的懷抱。撐著崑崙扇走出仙障。冷笑道:「玄女。你盡可以試著再辱我師父一句。試著再辱我一句。我師父的仙體無尚尊貴。受了我七萬年的心頭血存到至今。怕是你的兒子承受不起。」

離鏡猛地轉身來。雙目赤紅。幾步到我面前:「心頭血。你是說…」

我退後一步。恨聲道:「鬼君當初是怎麼以為的。以為我沒你的玉魂便保不住自己的師父?玄女說的鬼君可是聽明白了。青丘的白淺本就是一頭九尾的白狐。九尾白狐的心頭血有什麼功用。你正可以去問問你的王后。」我指著自己的胸口。斛那鬼將的那支劍尚刺在左胸處。沉沉笑道:「那時候師父的仙體傷得很重。需每夜一碗心頭血連養三月。我在那場戰爭中身體受損得也很嚴重。若每夜取自己的心頭血養著師父。根本支撐不到三月。想著你我總算早時存了些情誼。厚著臉皮來你大紫明宮求賜玉魂。彼時。離鏡鬼君。你卻是怎麼跟我說的?」

他啞聲道:「阿音。那時我並不知道你重傷在身。阿音。我也並不知道。阿音…」

我擦了把臉上的雨水。指著墨淵的冰棺笑道:「你知道我是怎麼支撐過每夜取心頭血的那三個月的?如今。若說我白淺還是個善神。便也只是因為我還有份知恩圖報的心。師父佑我兩萬年。時時救我於水深火熱之中。不將這份恩情報答與他。我白淺就枉稱一個上神。算我無能。那時連取了七夜心頭血。便毫無知覺。若不是阿娘及時趕到。渡我一半的修為。司音神君便真如傳說所述仙跡永失了。你可還記得當初我所說的。同你們大紫明宮不共戴天。如今。我念著神族與鬼族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情誼。不與你們大紫明宮為敵。你還當真以為我是怕了你們不成?」

離鏡竟面色淒涼。

因方纔那番話說得太用力。牽扯全身的傷口。當時不覺怎麼。現下停下來喘氣頓覺疼痛難忍。很好。這痛也是一忽兒一忽兒的。

我壓抑著咳嗽了兩聲。夜華趕緊過來將我攙著。方纔我同離鏡敘舊。不注意他已將墨淵同糰子從冰棺裡救了出來。正用一團仙氣護著。端端地立在他身後。這麼看他與墨淵便更是相似。從髮式到服飾。除了墨淵的臉色蒼白些。兩人竟沒什麼不同了。

離鏡仍將我定定地望著。頓了良久。才道:「阿音。不是這樣的。那日。那□離開之後。我找了你很久。便是這七萬年。我也未曾片刻停止尋你。後來我想了很多。阿音。玄女說得對。當日我不與你玉魂是因為知曉你要用它來救你師父。我嫉妒他。阿音。我其實。我其實從未對你忘情。」

他這一聲未曾忘情令我驚了一跳。我定了定神。歎道:「離鏡。你不是未對我忘情。你這一生永遠都在追求已失去或求不得的東西。一旦你得到了。也便絕不會再珍惜了。」

他眼中竟蓄出淚來。又是良久。澀然笑道:「你這樣說。只是想少些負擔是麼。你當初便從未愛過我對不對。所以我同玄女一處。你才放手得如此瀟灑。那時候。你早就對我厭煩至極了對不對?」

胸中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血氣立刻又湧起來。我咬牙冷笑道:「當初你做了那般的錯事。還指望我海量同玄女共侍一夫?如今這倒成了我的不是。你只道玄女她是個弱女子。須得你憐惜。縱然我當初是男兒身。心也不是鐵石做的。被你兩個那般的踐踏。也曾鮮血淋淋。我傷情大醉。噩夢纏身時。你卻是在哪裡?你同玄女卻是在做甚?」

離鏡臉色蒼白。

我攀著夜華的手臂咳地喘不過氣。身後夜華冷笑道:「鬼君先莫忙著算當年的帳。本君便暫且問一問鬼君。今□的王后做的這一筆賬。我們是公了還是私了。」

離鏡尚未作答。玄女已顫抖道:「私了怎麼。公了又怎麼?」

夜華沉聲與離鏡道:「私了便請離鏡鬼君將你這不懂事的王后剝皮抽筋。魂魄打下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以洩本君的心頭之憤。公了麼。我天族的將士們許多年沒打仗了。已閒得很不耐。我們正可以試一試。這麼些年到底是哪一族的兵練得更好些。」

玄女倒吸了口氣。大雨中爬去抱住離鏡的腿。仰頭道:「陛下。救我!」

離鏡看了她一眼。道:「你委實不懂事了些。」

玄女淒厲道:「你果然是要將我剝皮抽筋麼?你忘了。你忘了當年我為你做了多少事。沒有我。你能夠這麼輕鬆登上鬼君之位麼?如今你卻要。你卻要…」繼而又哀求道:「陛下。天族不會出兵的。他沒有權利號令天族出兵。他不過是個太子而已。為了個女人出兵。天族不會同意的…」

夜華換了個姿勢摟住我。輕輕道:「本君可不單是為了個女人出兵。墨淵上神是我天族的尊神。白淺上神是我天族未來的帝后。阿離將來必定要承本君的位。此番。他們三個卻在你大紫明宮裡受了這奇恥大辱。你說。天族的眾將士們可嚥得下這口氣?」

離鏡沒理抱住他腿的玄女。神色木然道:「玄女此前就一直有些瘋癲。否則也不能犯下如此的錯事。還望太子殿下能網開一面。」

夜華溫聲道:「淺淺。你說。要不要網開一面?」

這會兒鬆懈下來。我全身痛得說不出話來。本想再放兩句狠話。身上太累。便只搖了搖頭。

玄女哈哈笑道:「夜華君。虧得你對白淺這□這般好。你可知道。她同她的師父有私情?」

我十分震怒。待要掙扎著去抽她兩個耳光。夜華已經一道電閃劈了過去。離鏡沒再護著她。玄女被劈得往後退了十丈遠。正正撞在那張金榻上。吐出一口血來。

夜華道:「本君原本從不打女人。淺淺還說你那張臉長得同她很像。我倒看不出你這張臉。同她哪裡像。」

我推開夜華。漸漸撐著走到玄女跟前。瞧著眼下這張同我□分相似的滿是血污的臉。輕笑道:「皮相這東西。當初我既給了你。便並不大在意。但如今看著你這張臉。卻叫我不大順心了。」

她驚恐得直往後縮。顛三倒四道:「你要做什麼?我。我本就長得這樣的。你。你不要想奪了我的美貌。你便是請了折顏來。我。我也是不怕的…」

我右手捏起印伽。詫異笑道:「請折顏做什麼。我開先不過跟你開個玩笑。易容換顏這樁法術。你以為四海八荒便只有一個人會。老身不才。歇下來這七萬年裡無所事事。這個法術倒學得很精深。你便是要剝皮抽筋。也不能帶著我這一張臉去剝皮抽筋麼。」話畢。攢力用咒語將手中的印伽一催。明晃晃一片白光過後。玄女呆滯地將我望著。

我俯身拍了拍她的臉。從袖袋裡取出面鏡子遞給它。還好。這面鏡子尚未被血污染紅。是面光潔的鏡子。藹聲與她道:「瞧瞧。你現在的這張臉。不是挺好麼?這才是你原本的容貌。可要記得清楚。」

離鏡在一旁喃喃道:「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玄女卻突然尖叫一聲。我被她這尖叫引得向後一望。她竟生生將自己兩隻眼珠挖了出來。錯亂道:「不。不。不。我不是長這樣的。我才不會是長這樣的。」

她那一臉血糊糊的模樣。有點可怖。

離鏡仍在失神當中。

我搖頭歎息道:「明顯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又轉頭與夜華道:「其實她原本的模樣。我瞧著也是個清秀佳人。」

這一番評點完。喉頭一甜。嘴角又溢出幾絲血跡來。

夜華眼神黯了黯。抱住我卻與離鏡道:「離鏡鬼君。你便看著辦吧。」在我耳邊輕輕問了句:「淺淺。可還撐得住?」我想了想。搖了搖頭。眼前恍然一團極柔和的光。我便沉沉昏睡了。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正文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