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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巧妙判案

按照慣例,縣令在大堂審案時,百姓是可以在門外圍觀的。今兒是唐天遠接任縣令以來的第一次堂審,又是命案,前來圍觀的百姓裡三層外三層,把縣衙圍得水泄不通。有些人幹脆生意也不做,專程收瞭攤子來看縣太爺辦案。也有婦人在人堆後頭踮腳,想看看傳說中英俊的縣太爺有多英俊。

譚清辰抓住商機,在大堂外頭支瞭張桌子,讓夥計擺瞭涼茶和切好的西瓜來賣,生意火爆。他自己拎著個半舊的蒲扇,站在外面,笑看著裡頭一本正經做記錄的譚鈴音。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譚鈴音是認不出譚清辰的。

今兒孫不凡依然留瞭他那花魁發型,雖然不得不跪在被告石上,卻是氣定神閑。

譚鈴音清瞭清嗓子,起身念瞭一遍訴狀,她的嗓音清亮婉轉,甚是動聽。訴狀敘述瞭案發的整個過程,指出孫不凡的兩條罪狀:誘拐良傢女子,殺人。

人群中傳來一陣議論聲。不少人對著孫員外的後背指指點點。女兒傢私奔是大事,這是不守婦德的集中體現,放在以前是要沉塘的。當然,現在這個朝代,由於歷史原因,民風相對開放,但私奔這種事情,也足夠十裡八鄉看一陣熱鬧瞭。

孫員外夫婦羞得滿面通紅,低頭不敢言語。

譚鈴音氣不過,重重一拍桌子,“吵什麼吵!”

她這一嗓子氣勢十足,人群頓時息聲。譚鈴音指著孫不凡,對人群說道:“他才是兇手!齊蕙明明是受害者,你們不幫受害者說話,反倒指責她,難道想當殺人者的幫兇?!”

這帽子很大,平頭百姓哪個敢接,於是齊刷刷地開始罵孫不凡。

“肅靜!”唐天遠又拍瞭一下驚堂木。他往譚鈴音的方向掃瞭一眼,看到她果然在揉方才因太過用力拍桌子而疼痛的右手。這暴脾氣,也不知以後何人能受得瞭她。唐天遠輕輕搖瞭一下頭,想笑,又很快把笑意憋回去。

“孫不凡,你可認罪?”唐天遠問道。

孫不凡答道:“草民不認,草民冤枉。那訴狀所說全是子虛烏有,請大人明斷。”

“你的意思是說,你並沒有寫信給齊蕙,也從未約她私奔。案發當晚,你也沒見過她?”

“是。”

唐天遠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驗屍結果表明,齊蕙在被害之前曾經被輕薄過,而她被輕薄後的第一反應是掌摑那登徒子。”

他說到這裡,外面老百姓又開始議論:嘖嘖嘖,被輕薄瞭!

譚鈴音兩眼冒火地瞪過去。她的眼睛本來就大,再這樣死死地瞪著,像是下一步就要撲上來拼命,看著甚是駭人。她雖然看不清楚圍觀群眾,他們卻把她看得清清楚楚,於是趕緊轉移話題:“燒死殺人犯!”

唐天遠又讓他們肅靜,接著說道:“孫不凡,既然你否認當晚見過齊蕙,那麼你臉上的指甲抓傷因何而來?”

孫不凡不自覺地捂瞭一下臉,剛要開口,唐天遠打斷他:“來人,驗傷。”

兩個衙役上前按著他,一個仵作在他臉上仔細看瞭看,說道:“回大人,孫不凡臉側確實有抓傷,時間是兩三天左右,現已開始脫痂。”

唐天遠點點頭,總結道:“所以你自從那晚被齊蕙抓傷之後,便換瞭發型,好遮掩傷口,是也不是?”

孫不凡的眼珠轉瞭轉,答道:“大人想多瞭。我確實是因臉上有傷,才想瞭這個方法遮掩,但這抓傷本是一不小心招惹瞭一隻野貓所致,與齊小姐並無幹系。人命關天的大事,大人隻憑這樣一個傷口便斷瞭,太過草率。草民不服。”

“隻憑一個傷口,本官也不會輕易定罪。來人,帶證人玉環。”

玉環便被帶上來。她昨夜幾乎沒睡,又受到瞭驚嚇,現在形容十分憔悴,眼下一圈烏青,鬼一般。她進來給唐天遠磕瞭個頭,接著便低著頭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瞭,其間看也不敢看孫不凡一眼。

齊員外聽說自己丫鬟竟然幹出這種事情,氣得破口大罵,上來要踢打她,被一旁的衙役按住瞭。

玉環說完,唐天遠看著孫不凡,“你還有什麼話說?”

孫不凡似乎早知會出現這一幕,他從容答道:“玉環在做偽證,與衛子通聯手陷害我。”

“你說她做偽證,可有證據?”

“有。此人暗戀我,求而不得,因愛生恨。她恨我。”

這也太自戀瞭,譚鈴音停筆,搖搖頭,看看孫不凡又看看玉環。她發現玉環一直哭著搖頭,並不答話。這個……不會被孫不凡說中瞭吧?

孫不凡說著,從袖中摸出一個荷包並一把絲線,“這是端陽節那日玉環姑娘主動送與我的荷包和五色線。我對玉環姑娘的錯愛一直沒有回應,玉環姑娘便因此生恨,想瞭辦法故意誣陷我。”

“玉環,本官問你,這是否真的是你贈予孫不凡的?”

玉環沒說話,流著眼淚點瞭點頭。

原來縣令大人沒感覺錯,玉環還真有事瞞著。譚鈴音理解玉環對於此事的難以啟齒,可是這件事在關鍵時刻被孫不凡抖出來,就會使他們陷入被動。

“大人,”玉環抹瞭一把眼淚,說道,“我確實送瞭孫公子這些東西,但我以項上人頭擔保,我方才所說也全是實話。這孫不凡故意誘引我傢小姐,借機害死瞭她,請大人為我傢小姐做主!”

孫不凡冷笑,“大人,需不需要草民提醒您,根據大齊律法,與被告有仇之人不能做證。”

這可難辦瞭。譚鈴音擰眉看向唐天遠。

唐天遠給她回瞭個安撫的表情,轉而對孫不凡說道:“看來你對大齊律法研究得挺透徹,那麼你是否知道,本官若是想定你的罪,還需要什麼?”

“自然是需要證據。”

“孫不凡,你以為你把此事做得天衣無縫,殊不知,你料錯瞭一點。你隻當你掐死瞭齊蕙,其實當時她並沒有死。”

孫不凡面色霎時一變,但很快恢復鎮定,“大人真會說笑話,我聽不懂什麼掐死不掐死的。不過,既然齊小姐沒死,為何不讓她出來一見?”

唐天遠嘆瞭口氣,“她當時沒死,不過後來還是死瞭。死因不是窒息,而是後腦遭到重擊。也就是說,她是滾落到山坡之下,被石頭磕到後腦才死去的。”他說著,面露不忍,連連搖頭。

譚鈴音奇瞭怪瞭,仵作的驗屍報告是她親自整理的,那上面不是這麼說的呀。她不露聲色地看瞭縣令大人一眼,接收到後者平靜的眼神。譚鈴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反正她就是從這種平靜無波的眼神中讀出瞭他的意思,於是她自信滿滿地提著筆,看瞭孫不凡一眼,滿臉寫著“你這兇手死定瞭”。

孫不凡聽瞭唐天遠說的這些話,也跟著表示瞭一下遺憾,接著說道:“不知大人說這些意在如何?”

“我的意思是,在你扛著齊蕙的屍體上天目山的時候,”唐天遠說到這裡微微頓瞭一下,仔細觀察孫不凡的表情,看到他雖強作鎮定,但眼中閃過一絲不安,唐天遠繼續說道,“她其實醒過來一次。”

這話就有點瘆人瞭,在場之人都聽得心裡毛毛的。譚鈴音握著筆的手差一點抖起來,幸好她訓練有素。她低著頭,默默地想,大人以您這才華,不寫小說真是可惜瞭。

孫不凡想要維持鎮定的神色已經有些困難瞭。他拉長臉,臉上微微扭曲。

唐天遠在這種異樣的氣氛中繼續淡定地講故事:“齊蕙在醒來之後,知道自己此番性命不保,為瞭留住證據,好讓人找出真兇,她在死前拼命做瞭一件事情。”

眾人的好奇心已經完全被他調動起來瞭,外頭圍觀的老百姓全都息瞭聲,伸著脖子瞪著眼,等待縣太爺的下文。結果縣太爺真像個說書先生,到此打住,賣起瞭關子。

唐天遠微微一笑,看向孫不凡,“你知道是什麼嗎?”

圍觀群眾:到底是什麼啊!

“我不懂大人在說什麼。”

唐天遠的目光向下移,停在孫不凡的腰上,“孫公子這條腰帶不錯,在哪裡做的?”

圍觀群眾:誰關心腰帶啊!

孫不凡也沒想到這縣令突然問及此,想也不想答道:“盛寶齋。”

他此刻所圍的腰帶與昨天的一樣,正是那條金絲編就、鑲瞭許多綠松石的。這些綠松石都被打磨成薄片狀,形狀大小不規則,一條腰帶上有好幾十塊,最大的有紅棗那麼大,小的如黃豆粒。

“來人,把物證端上來。”唐天遠話音剛落,便有人端著個托盤上前。托盤上鋪著紅綢佈,紅綢佈上躺著一枚小如黃豆粒的青綠色寶石。

唐天遠解釋道:“這是死者掌中發現的,被她緊緊攥在手中。本官當時不解這是何意,直到昨天見過孫公子,這才瞭然。齊蕙死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偷偷從你的腰帶上摳下來一小塊綠松石。此時的你扛著她緊張地爬山,並未察覺,使她得手。齊蕙心思通透,故意摳瞭最小的一塊,不致使你發現之後銷毀證據。你這腰帶上綠松石繁多,且不規則,丟一粒小的,確實不容易察覺,這才給本官留下破案的契機,這也算是蒼天有眼瞭。”

這一番話下來,圍觀群眾們鼓掌叫好聲不斷。

孫不凡看著那綠松石,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唐天遠繼續說道:“你若不信,自可當堂解下腰帶檢查,看看本官是否冤枉瞭你。”

見孫不凡站立不動,也並不回答,唐天遠招呼左右衙役,“你們幾個,幫孫公子脫下腰帶好生檢查。”

幾人得令,按著孫不凡幫他解下腰帶,把腰帶仔細翻看瞭一會兒,回道:“大人,這腰帶上確實有個坑窪處。”說著,把托盤上的小綠松石拿過來一扣,嚴絲合縫。

“孫不凡,物證在前,你還有何話可說?”

孫不凡掙開眾人,面目猙獰,“人是我殺的又怎樣,她不守婦德,本就該殺!”

在唐天遠的追問下,孫不凡講瞭自己殺人的一些細節。整個過程與譚鈴音腦補出來的段落差不多。孫不凡見齊蕙果然應約,於是跳出來一通羞辱。齊蕙得知事情全是孫不凡所為,又羞又憤,兩人發生瞭口角。後來孫不凡輕薄齊蕙,齊蕙回扇耳光,再後來孫不凡一怒之下掐死瞭她,就近拋屍天目山。

孫員外沒想到自己兒子竟做出這種事情。此事來得突然,他今早才聽說自傢和命案牽扯上,此刻聽到兒子承認,早已嚇破瞭膽,跪在地上砰砰磕頭,說自己一把年紀老來得子雲雲,求縣太爺開恩。

唐天遠搖頭,“隻有你兒子的命是命,人傢女兒死瞭就是活該嗎?”

齊夫人早已泣不成聲,撲上來要撕打孫不凡,兩個衙役攔著她,不讓她在公堂上撒潑。齊員外聽到縣太爺的話,也紅瞭眼圈。自傢養瞭十幾年的一個如花似玉的孩子,不管她做瞭什麼事,一下子沒瞭,當父母的哪有不心疼的。

譚鈴音很快寫好瞭口供,讓孫不凡當場畫瞭押。畫完押,這事兒就算蓋棺定論瞭。唐天遠掃瞭幾眼口供,伸手從面前的簽筒裡摸出一根紅色令簽。衙門裡的堂審,令簽的顏色是有講究的:黑色代表一般的刑罰,紅色代表死刑。

孫員外看到縣令要判死刑,忽然叫道:“大人。”

此刻唐天遠已經把令簽拿出來,正停在半空中,要落不落。許多人的心臟都跟著提起來,屏住呼吸盯著那鮮紅的令簽,仿佛那是一把染血的利刃,下一步就可以直插孫不凡的心臟。

“何事?”唐天遠問道。

“大人,草民以為我兒殺人也是事出有因,畢竟是齊傢小姐不守婦德在先。”言外之意,孫不凡罪不至死。

譚鈴音聽到這話,十分不服,剛要反駁,卻被唐天遠制止。唐天遠先掃瞭一眼堂下跪著的孫員外,見他的目光鬼鬼祟祟,大有深意,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微微搓瞭一下。

哦,想拿錢買命。唐天遠瞇瞭瞇眼。看來這孫員外很擅長這種勾當,也不知從前幹過多少次。唐天遠的操守很牢固,以他的眼界,也不會把一個地方鄉紳的賄賂放進眼裡。

“姑娘未出閣,在傢不管做瞭什麼,自有父母管教,別人插手不得。孫不凡誘騙女子在先,草菅人命在後,當判——”唐天遠說著,把紅色令簽重重往地下一擲,“斬監候。”

唐天遠在老百姓的一片贊譽之聲中退堂瞭。譚鈴音低著頭,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縣太爺身後。她滿腦子都是今日堂審的各種轉折,怎麼想也想不通其中關竅。走在前面的唐天遠聽到譚鈴音神叨叨的自言自語,轉身想同她說話。譚鈴音走著神,沒剎住腳,一不小心就直接紮進瞭唐天遠懷裡。

唐天遠揪著她的後衣領把她提開,嫌棄道:“你又想非禮我嗎?”

“……等等,什麼叫‘又’想?我什麼時候非禮過你?”

太多瞭。唐天遠才不想跟女人掰扯這些,他轉身走進退思堂,坐在案前休息。譚鈴音湊過來說道:“大人,我有一事想不明白。”

唐天遠挑眉看瞭她一眼,“想讓本官指點你?”

“咳,嘿嘿。”譚鈴音自知她和這縣令大人相處得不算友好,現在有事求教,姿態自然要放得低一些。看到他活動肩膀,譚鈴音連忙走到他背後,幫他又按又捶又捏。

她手上的力度恰到好處,把唐天遠略有些發酸的頸背揉得甚是舒服。然而身上舒服瞭,心裡頭卻別扭開瞭。前面說過,唐天遠看起來一本正經,實際有某些說不得的癖好。現在隔著單薄的衣服,他感受著譚鈴音又小又圓、又軟又彈的指肚,不用閉眼都能想象到此刻那雙手在他肩上是怎樣的光景。凡美麗的東西,越是看不到,越是吸引人。唐天遠一個血氣方剛的老處男,哪裡經得起這種撩撥,他連忙躲開,沒好氣道:“去去去,這點事都辦不好,要你何用!”

譚鈴音看看自己的雙手,有些無辜,她捏得挺好的呀。

唐天遠搖頭,“算瞭,倒杯茶來。”

譚鈴音連忙倒瞭茶,雙手捧給唐天遠。唐天遠不願看她笑嘻嘻的臉,更不願看她的手,他扭過臉去,單手去接茶碗,手指卻不經意間觸碰到她的手。唐天遠像是碰到毒蛇一般,連忙收回手,此時譚鈴音也已經松開瞭手,茶碗便翻到桌上,茶水湧出來,順著桌沿嘩啦啦流下去,落到唐天遠的腿上、胯間。

唐天遠:“啊!”

譚鈴音看到縣令大人的臉色一下變瞭,頓感不妙,“大人您怎麼瞭?”

“誰叫你倒熱茶啊!”唐天遠捂著兩腿之間,怒吼。

譚鈴音一縮脖子,“熱茶比較有誠意嘛……”

可是熱茶會燙到啊!

唐天遠無力地指瞭指門口,“出去!”

“哦。”譚鈴音沮喪地轉身離開。

“在門口守著,任何人不許進來。”唐天遠不放心,補充道。

等到譚鈴音離開,唐天遠連忙脫下褲子,顧不得大腿上被燙到的部分,他首先認真檢查瞭一番小兄弟。還好還好,應該隻是受到瞭驚嚇。熱茶流到桌沿時已經消散瞭一部分熱度,衣服雖然薄,也阻擋瞭一部分,不具備絕對的殺傷力,隻不過有點疼而已。

褲子已經濕瞭,唐天遠暫時不打算穿回去。他的小兄弟還有些疼,他就這麼撩著袍子,神情嚴肅地思考要不要找個郎中看一下。

外頭譚鈴音等瞭一會兒,聽不到縣令大人的動靜,於是問道:“大人,您還好嗎?”

“不好。”

“您哪裡不好啊?”

“……”一定是故意的,這流氓。唐天遠沒理會她,抬手扇瞭幾下,加快散涼。

譚鈴音聽不到回答,又換瞭個話題,“大人您餓瞭嗎?”

唐天遠沒好氣道:“已經氣飽瞭。”

“要不我讓他們把飯端過來?”

“不用。”

譚鈴音頓瞭頓,又問道:“那我能去吃飯嗎?”

吃吃吃,就知道吃!唐天遠很不高興,把我燙傷瞭,罪魁禍首卻一心惦記著吃飯。

於是唐天遠故意拖著不許譚鈴音走,晾瞭好一會兒,終於他自己也餓瞭,便把尚潮濕的衣服穿回去,走出退思堂。

譚鈴音在饑餓中反思瞭一會兒,也有些回過味瞭。縣令大人應該不隻是被浸濕瞭衣服,他應該是被燙到瞭。她低頭不敢看他,“你沒事吧?”

“你看我像沒事嗎?”

譚鈴音低著頭,目光自然地停在斜下方——她看到縣令大人衣服下擺上殘留的一大片水痕,於是搖瞭搖頭,語氣真誠,“不像。”

唐天遠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看,那水痕在腰往下,大腿前側,這位置,這形狀,怎麼看怎麼像是……失禁。

唐天遠臉一黑,再沒搭理譚鈴音,自己回內宅換衣服去瞭。

下午的時候,譚鈴音從醫館買瞭點治燙傷的藥膏,去瞭縣令大人的院子。她覺得這事兒確實是她不好,她是講道理的人,總要和他認個錯的。

當然,譚鈴音身為一個沒出閣的姑娘,是不會往男人那個地方想的。倘若知道瞭縣令大人最關懷的是他小兄弟,她怕是再也不敢提此事瞭。

唐天遠正在樹蔭下乘涼看書,看到譚鈴音來給他送藥,他冷哼,“等你的藥,黃花菜都涼瞭。”他已經找過郎中,郎中說完全無礙。因此唐天遠現在心情還算不錯。

“對不起。”譚鈴音態度誠懇。

唐天遠挺不適應這樣的譚鈴音,軟得像個無害小白兔,讓他都不忍心罵她瞭。他放下書,說道:“算瞭,本官大人大量,不和你計較。”

譚鈴音坐在唐天遠旁邊,“大人,您還沒跟我說今天的堂審是怎麼回事呢。”

這時,香瓜端來瞭一盤瓜果並一壺茶,放在石桌上。譚鈴音看到盤中有新鮮的荔枝,頓時眼前一亮。

唐天遠發現譚鈴音也就這點出息瞭,註意力隨時都有可能被吃食吸引走。

譚鈴音摸瞭一個荔枝,剝開,先遞給唐天遠,狗腿般地道:“大人,您先吃。”

“還算有眼力。”唐天遠誇瞭她一句,並沒有接,而是直接低頭,張口把荔枝吃掉瞭,目光掃過那沾著汁水的指尖,他趕緊把視線移開。

譚鈴音這時候奉承一下也不過是想聽一聽今天堂審的玄機;唐天遠被譚鈴音小心伺候著,覺得蓋過她一頭,自然心情舒暢。兩人這裡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想這畫面刺激到第三個人。

香瓜本就極討厭譚鈴音,此刻看到她如此,便笑道:“譚師爺確實有眼力見兒,又能幹,不光要幫著少爺料理公務,連我們丫鬟的差使也包攬瞭,讓人心服口服。”

譚鈴音覺得,先不說自己到底有沒有失禮,不管怎樣,還輪不到一個丫鬟來當面搶白她。她扔開荔枝殼,擦瞭擦手指,並未與香瓜說話,而是看著唐天遠,笑道:“大人您調教的好奴才。我傢中的丫鬟都笨嘴拙舌,根本拿不出手。她們若是有這小丫鬟一半的口齒伶俐,我也就燒高香瞭。”

唐天遠剛才聽到香瓜的話,已經不太高興瞭。他雖然不怎麼喜歡譚鈴音,但她坐在這裡就是客,哪有主傢丫鬟搶白客人的道理。香瓜平日裡挺本分的,今天簡直丟他的臉。唐天遠把臉一板,說道:“這是最後一次。下次再敢這樣沒規沒距,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香瓜眼圈一紅,告瞭錯,提著托盤走開瞭。

唐天遠看著譚鈴音,嗤笑,“挺會吹牛。還丫鬟?我怎麼沒見過你的丫鬟?”

譚鈴音又摸瞭一個荔枝,熟練地剝開,堵上瞭嘴。唐天遠看著她隻顧自己吃,並不給他剝瞭,他心頭飄過那麼一絲遺憾。

兩人邊吃邊談起正事。

“大人,齊蕙的死亡原因真的是頭部受到撞擊嗎?可是仵作一開始並不是這麼說的。還有,她真的在死前留瞭證據嗎?就是那個綠松石?”譚鈴音拋出一串問題。

唐天遠搖頭,“都沒有。”

“啊?”

唐天遠解釋道:“死亡原因是假的,證據也是假的,那都是我編的,為瞭詐孫不凡。”

“……大人您可真能編啊。”

“不及你妙妙生的萬分之一。”

“咳,”譚鈴音摸瞭摸鼻子,“可綠松石那個證據,比真的還真,您是怎麼找到那樣一塊綠松石的?又是如何知道孫不凡的腰帶上剛好缺一塊?”

“很簡單,那是我親自摳下來的。”

“……”很難想象這人模狗樣的朝廷命官偷摳人腰帶時是個什麼樣子,譚鈴音撓瞭撓後腦勺,“你什麼時候摳的?”

“昨天晚上,夜探孫府的時候。”

“也就是說,這是你昨天晚上才想出來的對策?”

唐天遠點瞭點頭。

譚鈴音掰著手指列舉此計劃的成功需要滿足的條件,“首先,你得確定他那天上山時確實圍瞭這條腰帶。”

“昨晚順便抓瞭個人現問的,他那日白天圍瞭這條腰帶,晚上想要出門,不會另尋衣服,否則容易驚動服侍他的下人。因此他白天穿的什麼,晚上便會穿什麼。”

譚鈴音點點頭,“然後,你還得保證你摳瞭之後不會被他發現。”

“富傢公子並不會太註意自己這些東西,都是貼身服侍的人去註意。丫鬟們一旦發現腰帶有損,是不會讓他佩戴出門的。他既然圍著這條腰帶來公堂受審,就說明沒有發現。”

譚鈴音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

唐天遠補充道:“其實就算發現也沒關系,那麼小一粒寶石,誰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時候丟的。隻要腰帶沒被銷毀,我就可以拿這個當物證。”

“可是你又怎麼知道他當時是扛著齊蕙,並且齊蕙的頭朝後?”

“首先,孫不凡殺人應該是臨時起意,帶著麻袋前去裝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其次,他拋屍的目的是不讓人發現屍體,要不然直接往湖裡扔就行,用不著上天目山。這說明他當時十分心虛、害怕,想快一點處理掉屍體。扛著屍體上山是最方便有效的方式。同理,屍體頭朝後也是最省力的方式。以上隻是我的猜測,今天堂審時察言觀色,進一步證實。另外,一個人在特別緊張的時候,註意力會收縮到某一點,而無暇顧及其他。所以孫不凡事後也不會想清楚屍體是否真的動過,並且碰過他的腰帶。”

“環環相扣,滴水不漏。高,實在是高。”譚鈴音豎起瞭大拇指。這麼多天以來她還是第一次佩服這位縣令大人。

“知道嗎,”唐天遠瞇眼笑,“本官之所以沒有提前告訴你這個計劃,就是想看看你崇拜我的樣子。”之前總是被妙妙生氣得夠嗆,現在看到她這樣,唐天遠覺得身心舒暢,總算扳回一城。

譚鈴音由衷贊道:“大人,你雖然是個色魔,不過還挺聰明的。”

唐天遠收起折扇,用扇柄輕輕點著石桌,“打住。譚鈴音,你才是色魔。”

“你是色魔。”

“你是色魔。”

“你是你是你是。”

唐天遠騰地站起身,“好,既然你總說本官是色魔,本官今日就色一個給你看看。”說著作勢要解腰帶。

“啊!”譚鈴音起身跑開瞭。吃一塹長一智,這次她沒有捂眼睛。

唐天遠留在原地冷笑,果然對付流氓就該用更流氓的辦法。

短暫的得意之後是深沉的悲哀,唐天遠扶著額,憂傷地進行反思,他好好一個謙謙君子,怎麼就變成這樣的無賴瞭。一定是因為近墨者黑,那個譚鈴音尤其黑。

這邊譚鈴音跑出縣令大人的院子之後沒有回住處,而是去瞭古堂書舍,找譚清辰。她對著譚清辰,笑嘻嘻地攤開手,“清辰,看這是什麼。”

譚清辰看到她手中的幾顆荔枝,眼睛一亮。荔枝是嬌貴的東西,不易保存,從產地運到別處時,總容易變味,因此必須快馬加鞭,這樣一來運輸成本陡增,不是一般人能享用的。

“縣令大人那裡的,我出來的時候順手拿瞭幾個,你吃。”譚鈴音說著,把荔枝都放在他手裡。

譚清辰搖瞭搖頭。

“放心,我已經吃過瞭,這個東西吃多瞭上火。”

譚清辰聽此,便笑著接過來,另一手抬起來輕輕拍瞭拍譚鈴音的頭。

譚鈴音偏頭躲開,“沒大沒小。”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後院裡有人高喊道:“走水瞭!”

姐弟二人吃瞭一驚,隻見小莊從後院沖進來,“老板,柴房走水瞭!”

仿佛是為瞭印證他這句話,譚鈴音似乎聞到瞭一陣煙熏火燎的氣味。她想去後院看看,被譚清辰制止瞭。

譚清辰自己去瞭後院,帶領夥計們滅火。

這門臉本來是一體的,前面開店,後頭住人。譚鈴音不放心,也跟過去,看到柴房躥起火舌,冒著滾滾的濃煙,清辰正帶著幾個夥計提著大木桶潑水。

左鄰右舍的男人們看到火起,也趕過來幫忙。

譚鈴音眼神不好力氣也小,不適合幹這種事。她怕自己添亂,便站在墻根下看瞭一會兒,剛想出去給大傢準備些涼茶和瓜果,卻突然從眾人的吆喝聲中聽到一陣哀鳴。她以為自己聽錯瞭,豎起耳朵再聽,沒錯,那聲音像是小獸受傷時的低嚎。她疑惑地左右看看,此處沒養貓沒養狗,這嚎叫是怎麼回事?

正在此時,譚鈴音看到清辰突然沖進柴房。她嚇出一身冷汗,喊瞭一聲“清辰!”就要沖上去攔他。

救火之人方才措手不及沒攔住清辰,此刻更不能把譚鈴音也放進去,兩個人架開譚鈴音,小莊安慰她道:“火勢已經被壓住,老板肯定不會有事。”

“譚清辰,你給我滾出來!”譚鈴音怒吼。

譚清辰果然滾出來瞭,他灰頭土臉的,懷裡抱著一團同樣灰頭土臉的東西。看到姐姐生氣,他賠笑著,把懷中的東西捧給她。

看到譚清辰無恙,譚鈴音又定睛去看他捧的物什。那是一條被燎掉一身毛的小狗。燒瞭一身毛還活著,也算命大。這裸奔的小狗想必是嚇傻瞭,到現在還瑟瑟發抖。

譚鈴音更生氣瞭,“就為一隻狗!”

一人一狗同時縮瞭一下脖子。

火還沒完全撲滅,現在不適合發怒。譚鈴音一把搶過小狗,怒瞪譚清辰,“趕緊幹活,一會兒再修理你。”說罷提著小狗的後脖子,揚長而去。

那小狗也不掙紮,乖乖地垂著四肢,隨著身體的搖晃,討好地甩瞭幾下尾巴。

譚鈴音原以為這小破狗是誤闖入柴房的,但譚清辰滅完火之後,給她解釋瞭一下這小狗的來歷,說它是他一個朋友前幾天去松江府販海貨時在海邊撿到的,本是個番狗,想來應是番邦的商人落在此地。那朋友見這小狗生得虎頭虎腦甚是可愛,就拾回來暫時養著。

拾回傢之後才發現,這小狗竟沒長牙齒,隻能吃粥。他喂養瞭些時日,把小狗喂得日漸消瘦,精神萎靡。那人新鮮勁兒過瞭,也有些厭煩,回來之後看到譚清辰,便把狗送給瞭他。

譚清辰覺得這小狗挺好的,本想養肥一點送給他姐姐玩兒,沒想到它才來第一天就遭瞭罪,差一點葬身火海。

譚鈴音嘖嘖搖頭,真是個倒黴的狗。她掰開它的嘴巴看瞭看,果真一顆牙都沒看到,牙齦光禿禿的,也不是壞人故意拔瞭它的牙,可見是個怪胎,生下來就不長牙。這樣的狗能活到現在也不容易,譚鈴音方才提著它時,感覺它怎麼也有三四斤重。譚鈴音便有些同情這命運悲慘的狗,輕輕摸瞭摸它的頭。小狗大概知道她是老大的老大,溫順地蹭瞭蹭她的掌心。

除瞭被燎掉一身毛,小狗身上並沒有別的傷。譚鈴音覺得既然清辰要把這狗給她,她就有責任把它養好。且這麼醜的東西放在書店,搞不好會影響書店的生意。於是她找瞭塊佈,把小狗裹起來抱回瞭縣衙。

路過退思堂時,譚鈴音往裡探頭看瞭一下,看到縣令大人正在退思堂辦公。她便抱著小狗走進去,想嚇他一嚇。

唐天遠看到譚鈴音懷裡抱的東西,一塊花佈也不知裹瞭什麼,那東西還在動,想必是個活物,他搖頭,“你這是把誰傢的孩子抱來瞭。”

“我兒子,大人你看它可愛不可愛。”譚鈴音說著,走近一些,把小狗的頭露出來。

唐天遠見慣瞭譚鈴音的厚臉皮,隻當她抱瞭別人的小孩來胡謅,沒想到那花佈裡竟探出一顆黑乎乎的小腦袋,瞪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這是什麼東西?!”唐天遠嚇瞭一跳,不自覺往後挪瞭一下椅子,“趕快拿走。”

譚鈴音戳瞭一下小狗的腦門,“這是我兒子,糖糖。”

唐天遠囧瞭,“你兒子為什麼要冠我的姓?”

“額……”譚鈴音摸瞭摸鼻子,她真沒這個意思。

譚鈴音剛想解釋,唐天遠卻一臉“你不用說瞭我就知道你這個女流氓又想借機占我便宜”的瞭然表情,擺手制止瞭她。譚鈴音簡直想扇他一巴掌讓他醒醒。

唐天遠很大度地沒有追究這個問題,說道:“想冠我姓也可以,本官要重新給他取個名。”

“什麼?”

“唐妙妙,”唐天遠說著,抬起手,指尖點瞭點小狗的鼻子,“妙妙,你到底是貓還是狗?”

譚鈴音黑著臉,怒道:“它不叫妙妙,就叫糖糖。”

“妙妙。”

“糖糖。”

兩人互不相讓,一邊叫著小狗,一邊想辦法吸引它的註意力。小狗幹脆兩眼一閉,不理會這倆神經病。

唐天遠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一遇到譚鈴音,智力就飛速流失,專幹傻事兒。就為一條狗跟人拌嘴,他八歲時都未必會幹這種沒品的事兒,真是越活越回去瞭。

“你的小狗怎麼長出一條老鼠尾巴。”唐天遠想挽救一下自己的智力,於是不再爭下去,扯瞭扯那小狗的尾巴,轉移話題道。

那小尾巴又細又長,確實怎麼看都不像狗尾巴。

“它的毛被燒瞭,現瞭原形。”譚鈴音解釋道。

她一邊說著,一邊看向案上一個攤開的小包袱。包袱裡是金首飾和金磚,正是她上次失足落水時從湖裡撈上來的。因為是物證,一直被縣令大人收著,並未歸還。不過現在案子要結瞭,這麼多錢,想必也要物歸原主瞭。譚鈴音便有些不舍,拿起一塊金磚,嘆道:“大人,您能不能幫我跟齊員外商量商量,我拾瞭他這麼多錢,他總要給我留點好處吧?”

“不能。”

“……”譚鈴音撇撇嘴,把那金磚在手中輕輕拋瞭一下又接住,覺得手感似乎不對,她又試瞭試,復又把金磚放在眼前仔細觀察。

“你是想吃瞭它麼?”唐天遠幽幽問道。

譚鈴音眉頭微蹙,訝異道:“真是奇瞭怪瞭,齊員外傢不是很有錢嘛,怎麼這金子的成色卻並不很好?”

唐天遠不動聲色,問道:“你確定?”

“當然瞭,我可是看金子的行傢。俗話說,‘七青八黃九五赤’,你看這金磚的光澤,乍一看是黃色沒錯,但仔細看,黃中透著淡淡的青色,這隻能勉強稱得上黃金,離赤金還差得遠著呢。”譚鈴音說到這裡,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想到瞭一些事情。

唐天遠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大戶人傢儲存金子,自然會選成色好一些的,倘若遇到不好的,也會兌成好的,再鑄成金磚保存。眼前這金磚顯然是批量鑄就的,目的就是保存財富,但成色卻不好,這就令人費解瞭。

可以解釋的原因隻有一個:這類成色不好的金子有很多,無論是自己進行提純,還是兌換赤金,都不現實。所以隻好直接鑄瞭金磚保存。

那麼如此多的差成色黃金到底從何而來?

金子的成色不好,說明煉金的過程比較糙。一般情況下,由官方鍛煉的金子都是成色好的,隻有民間一些煉金的地方,因為條件不好、人手不夠等因素,才會煉出中下品的金子。

大量的民間煉金往往和黃金盜采脫不開幹系。

而現在,它出現在銅陵縣……

譚鈴音默默地把金磚放回去。縣令大人的目光讓她有點心虛。

唐天遠直勾勾地盯著她,“譚鈴音,本官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什麼來頭?”一個姑娘,腹有詩書,書法造詣頗深,這樣看來這姑娘的傢世應該不錯。可是譚鈴音言行無忌,有時候還很出格,且又見錢眼開……這些都跟大傢閨秀這類詞匯沒什麼關系。總之此人身上充斥著一種矛盾感,乍一看十分違和,可是跟她相處久瞭,卻又覺得這也算是一種獨一無二的氣質。

譚鈴音摸瞭摸鼻子,“我來自東土大唐,要往西天拜佛求經。”

“……”

唐天遠決定不跟她兜圈子瞭,“別以為本官不知道你為何要賴在我這裡當師爺。我不管是誰指使你來的,想打這批黃金的主意,那就是圖謀偷盜國庫,別說你瞭,就是你那弟弟,也要搭進去。你自己看著辦吧。”

“別……別呀……”譚鈴音有些急,“有話好好說嘛……”

“那好,我問你,你的背後主使到底是誰?”

“我的背後主使是我自己,”譚鈴音說著,見他不信,她從荷包裡翻出那粒金礦石,“真的,你看。這是我在天目山撿到的。”

這是重要線索,唐天遠捏著金礦石,嚴肅地問道:“具體是從哪裡撿的?”

“這個……”譚鈴音撓著頭,挺不好意思,接著就把這金礦石的來歷跟他解釋瞭。那天黑燈瞎火的,她又困迷糊瞭,真記不得這金礦石是在哪個山頭撿到的。

唐天遠第一次聽說這種奇葩事兒。要是別人這樣說他肯定不信,可要是譚鈴音,他竟然覺得一點也不違和。

他把金礦收起來,又板起臉嚇唬譚鈴音:“總之不要再惦記此事瞭,否則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譚鈴音有些不甘心,“別這樣,我們可以一起找,找到之後再商量怎麼分,”她突然壓低聲音,“其實你也不一定非要告訴皇上,對吧,你找到之後……”

唐天遠打斷她,“想讓本官欺君?”

“大人,你不會是專為此事來的吧?”

我是為找你來的,然後才跳瞭這個坑。唐天遠斜瞭譚鈴音一眼,他不願把這蛋疼的回憶告訴第二個人。

譚鈴音隻當他是默認。原來這縣太爺是專門來找黃金的,這樣就不能跟他分贓瞭。譚鈴音眼睛滴溜溜地轉,想瞭一下說道:“那,我也可以幫你找呀。我也要為朝廷效力。”找到之後她說不準能偷偷拿點,就算拿不瞭,也可趁機跟朝廷討賞,朝廷肯定不會吝惜那點賞賜的。

唐天遠自然能看出她那點心思,他也不揭穿她,隻是說道:“也好,你隻消幫本官看好周正道就行。”

譚鈴音連忙點頭,搓著手兩眼放光,“得嘞,等著瞧好吧您。”

唐天遠突然問道:“你不是本地人?”

譚鈴音一愣,“啊?”

“本地鮮少有人把官話說得這麼溜。”

“啊,我,我是逃難來到此地。”

這類無恥的人,說謊話比喝水都容易。唐天遠不信,也不問,反正問瞭她也不說實話。他揮瞭一下手,讓譚鈴音帶著她的醜兒子先出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