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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唯一足智多謀

我對於昆山耆宿,最推崇胡石予和余天遂二師,而石予師平素一再道及方唯一其人。

方唯一,是昆山蓬閬鎮人,和石予師居同里閈,兩人過從甚密。據石予師見告,唯一作詩淵雅入古,而又才思敏捷,有所作,不自珍惜,往往隨作隨棄,不留其稿。又善八法,為人寫扇冊,他不錄前人詩什,邊書邊撰,或雜記,或詩話,都成妙諦,這是任何人所不及的。他一度為吳下寓公,石予師也在那兒掌教草橋學舍,且任舍監。唯一後人肄業該校,一次,後人觸犯校規,石予師不加袒護,且力主秉公開除,一方面由校方揭出除名佈告,一方面石予師走向唯一道歉,唯一不以為憾,交誼如故。唯一又和吳湖帆的父親訥士友善,訥士承恪齋之後,頗富收藏。又曾斥巨金購得昆山顧亭林《天下郡國利病書稿》,乃黃蕘圃舊藏,為經世的名著。稿雖出於當時鈔胥之手,但經亭林親手增損修正,確為藝林瑰寶。訥士既識唯一,以唯一為昆山人,昆山人的著作,應歸昆山賢彥保藏,便慨然把這地方文獻贈給唯一,唯一欲據為一己之私,湮沒故人的風義,轉交昆山圖書館,因有「千金贈我亭林稿,藏諸名山兩不磨」之句。奈其時干戈擾攘,圖書館常川駐兵,恐被拉雜摧毀,移庋某銀行保管庫。他的保存古物,用心亦良苦了。

最近《昆山文史》,談及方唯一,足補我見聞的疏漏,藉知唯一生於一八六六年,卒於一九三二年,六十六歲。家境貧寒,少時入贅嘉定錢門塘張氏,姓名為張方舟,後改名為方中,既而舉貢生,能自立,還到了方家,復改姓名為方還,含有不忘其本的意思。

唯一具有革命思想,武漢起義,他在家鄉響應,手持白旗,奔走街坊間,大聲疾呼:「不怕殺頭的跟我走!」得民眾支持,推舉他為昆山民政長。既光復,他發起辦蠶桑場、樹藝公司,旋闢為馬鞍山公園,又創商會、學款經理處等公共事業,以謀群眾福利。唯一又足智多謀,當一九二七年,北伐軍尚未進駐昆山,那盤踞在昆山的軍閥張宗昌部隊,要挾商會,勒索五萬元。唯一與商團及救火會等團體密謀對策,並親自出面,與部隊假商會談判,一面暗囑商團及救火會人士,趁夜色朦朧,在火車站大放鞭炮,同時拉動火車汽笛,聲震數里,佯稱北伐軍來臨。軍閥部隊,聞訊大驚,倉皇遁逃,地方有「方唯一智退張宗昌」之說。

唯一詩以不留稿故,沒有印成詩集。石予師錄有多首,轉抄一二,以見一斑,如雜詩云:「滿眼飛花不見天,津橋三月綠陽煙。漁翁那管春將老,日抱蘆漪中酒眠。」「敢將舊事問春華,春睡初醒日已斜。憔悴江關余白髮,一年又是紫籐花。」聽說昆山有個迎賓館,客廳裡一副對聯:「且掛柳梢鞭,此地是玉山佳處;所來天下士,問誰為鐵笛道人?」出於唯一書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