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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法師李叔同

一九八四年的秋天,曾應杭州虎跑李叔同紀念室之邀,在六橋三竺間,盤桓了三天,寫了一篇《李叔同紀念室絮談》,如云:「南社有兩位詩僧,一蘇曼殊,一李叔同,而李的成就在某些方面更勝於蘇。最近杭州虎跑,成立了李叔同紀念室,舉行揭幕典禮,我在被邀之列,由媳婦高肖鴻陪侍,九十高齡居然能跋涉一番,在我的生活史上,是值得添上一筆的。李叔同原籍浙江平湖,誕生於天津河東地藏,越二年,遷居河東山西會館南路西大門。因此為天津人,所以他的兩位孫女文娟和莉娟,特地從天津趕來,參與其盛。上海去的有金石家錢君,豐子愷的女兒豐一吟,劉質平的兒子劉雪陽,以及朱幼蘭、朱顯因、胡治鈞、石英、李大鼎、彭慧、吳加平、盧永高等。子愷、質平是叔同的弟子,君是子愷的高足,三代關係是很密切的。我雖籍隸南社,可是時期較晚,不及親挹前輩叔同的風範,但總算搭著些邊緣吧!那天揭幕的,是浙省文聯副主席黃源。幕是紅綢的,一經揭開,那葉紹鈞所書的「李叔同紀念室」六字橫額,赫然呈目。室分三間,陳列著叔同生前的書法、篆刻、繪畫、手札及所著的書籍,和身後的紀念冊,應有盡有。還有他早年所飾黃天霸、褚彪的京劇照、茶花女的新劇照等,距今將近一個世紀,這些遺物,是多麼令人嚮往。其中一本裝幀特別古雅、內容非常充實的《李叔同手跡集》,外間絕少流傳,那是這天朱幼蘭捐獻的。又李叔同白描像,是費新吾所繪,油畫像則出於徐悲鴻手筆,都是神情畢肖,栩栩如生。尤其書幅頗多至理名言,更足為度世金箴。如「與古人爭,是謂有志;與今人爭,是謂無量」。又「律己宜帶秋氣,處世須挾春風」。又「日日行,不怕千萬里;常常做,不怕千萬事」。又「實處著腳,穩處下手」。又「身在萬物中,心在萬物上」。那《城南舊事》電影中的《送別曲》:「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就是採取叔同的舊作。那個歌譜,也陳列在玻璃櫥中。又叔同所編撰的《音樂小雜誌》,是介紹西洋音樂到我國來的先導刊物,是何等的珍希!國內遍訪無著,由豐一吟輾轉托人,從日本複印過來的,今亦為陳列品,供人觀覽,成為奇跡。當時我們攝了集體照,再攀崖拾級,在叔同塔前,又拍照留影,作為它年鴻雪。次日晨起,微雨及霧,總認為轉瞬能雨止霧散的,我就記起先師胡石予先生的兩句詩,不覺低低地默誦著:「深幕垂垂遲覿面,美人春曉待梳妝。」不料登上玉皇山,濃霧兀是不消,憑窗眺望,別有一種景色。我就對君說:「今天真領略了蘇東坡那句『山色空濛雨亦奇』的詩意,您擅丹青,大可作為畫材。」既而那辦事人員導劉輝乙君取出一本書冊來,請大家題寫,君即把這句蘇詩,用隸書寫在上面,輪到了我,我書法丑拙,卻固辭不獲,只得亂題一下:「李叔同先生,由入世而出世,復由出世而入世,偉哉此人!」原來叔同出家做了和尚,而悲天憫人,不忘眾生的疾苦,他老人家的典型,洵足長留共仰。我們又歷涉了雲棲、靈隱、岳墓、石屋洞、九溪十八澗諸勝,邊游邊談叔同的垂徽往跡,我提議:「紀念室還得充實一些,不妨把豐子愷、劉質平兩位大弟子的作品和遺物,附著陳列,猶諸孔廟,以孔子為主,而亞聖孟子並七十二位賢人也得列著旁廡,俎豆馨香,固無妨於泗水文章、杏壇禮樂,這一點,我想主辦人可以考慮一下的。」

李叔同生於前清光緒庚辰九月二十日,一九四二年十月十三日圓寂於福建泉州。當時披剃於杭州虎跑,所以虎跑為設紀念室。聽說泉州也在籌備別辟紀念室,那兒所藏叔同的遺物,比虎跑為多。當叔同臨死前數天,寫「悲欣交集」四字給侍者妙蓮和尚,臨終一切事務,皆由妙蓮負責。妙蓮今尚生存。那位叔同弟子為編《弘一大師年譜》的林子青居士也還健在。這是劉雪陽告訴我的。又叔同別一弟子李芳遠,和我書函往來,他的書法,酷肖乃師。我把它粘存成冊,顏之為《天涯芳草》。他又署空照,更粘存為《空谷傳聲》。我藏叔同的遺札一,是呂伯攸送給我的,失於浩劫,芳遠知道了,別贈一札,以彌缺憾。芳遠於一九八四年病死,所有叔同遺物,不知散落何處了。芳遠也編了《弘一大師年譜》,沒有刊行。

李叔同真是一位奇哉怪也的人物,由絢爛而歸於平淡,由浪漫而轉為孤寂,截然為兩個階段。他早年留學日本東京的上野美術學校,專習繪畫。旁及音樂,其間並與留日同學曾孝若、吳我尊、謝抗白、李清痕、歐陽予倩、馬絳士等,創立春柳社於東京,研究西洋戲劇,他扮演《黑奴籲天錄》的愛美柳夫人,頗著聲譽。旋再演《巴黎茶花女》,自己置備了好些頭套和女子服裝,那是不惜工本的。加之他演藝的超脫,於是相得益彰,博得一位日本戲劇學家松居松翁的讚歎,稱為:「李君的優美婉麗,決非日本的俳優所能比擬。」他早年做了許多悱惻纏綿的詩篇,風流白賞,顧影翩翩,和曲院中人高翠娥、楊翠喜,極羅艷綺香、燈紅酒綠之樂。有詩贈翠娥曰:

殘山剩水可伶宵,慢把琴樽慰寂寥。

頓老琵琶妥娘曲,紅樓暮雨夢前朝。

憶翠喜詞:調寄菩薩蠻

燕支山上花如雪,燕支山下人如月。

額發翠雲鋪,眉灣淡欲無。

夕陽微雨後,葉底秋痕瘦。

生小怕言愁,言愁不耐羞。

更流連於詩妓李蘋香的天韻閣,蘋香詩請叔同修正。如:

繡絲竟與畫圖爭,轉訝天生畫不成。

何奈背人春又去,停針無語悄含情。

潮落江村客棹稀,紅桃吹滿釣魚磯。

不知青帝心何忍,任爾飄零到處飛。

詩共六首,作簪花格,識有「辛丑秋日為惜霜先生大人兩政」。惜霜為叔同別署,辛丑為光緒二十七年。真令人莫測,這樣的一位豪華公子,竟然出家做苦行僧,持守著戒律極嚴的律宗,直至六十三歲逝世。

叔同的遺物,有些留存在夏丐尊處,有些留存在傳授音樂的弟子劉質平處,丐尊和質平都已作古,遺物在丐尊處的,不知其下落,在質平處的,都由其子雪陽什九保存著,經過「文化大革命」,歷劫不磨,這是冒著極大的風險,才得全甌無缺,真可謂難能可貴。

劉雪陽知道我很敬仰李叔同,承他慇勤挾著一大包叔同圖片,和其他東西給我瞻觀,我就和雪陽相商,暫留我家三四天,俾得細細閱賞。從這些遺物中,可以發覺叔同不僅詩文、書畫、篆刻、戲劇、音樂、佛理,具有高深的造詣,那為人的人格,簡直到了泰岱的極峰,為之俯首欽伏。

叔同給質平的信札很多,信中稱質平為仁弟,自稱為不佞。時質平留學日本,經濟非常拮据,甚至學費斷絕,叔同盡力為助,信中略云:「學費斷絕,困難時,不佞可以量力助君,但不佞,窶人也,必須無意外之變,乃可如願,因學校薪水領不到時,即感無法,今將詳細之情形,述之於下:不佞現每月收入薪水百有五元,出款,上海家用四十元(年節另加)、天津家用廿五元(年節另加)、自己食物十元,自己零用五元,自己應酬費、買物添衣費五元,如依是正確計算,嚴守之數,不再多費,每月可余廿元,此廿元可以作君學費用。將來不佞之薪水,大約有減無增,但再減去五元,仍無大妨礙,自己用之款內,可以再加節省,如再多減,則覺困難矣。助君學費,有下列數條,必須由君承認實行乃可:一、此款系以我輩之交誼,贈君用之,並非借貸與君,不佞向不喜與人通借貸也。故此款君受之,將來不必償還。一、贈款事,只有爾吾二人知,不可與第三人談及,君之家族門先生等,皆不可談及,家屬如追問,可雲有人如此而已,萬不可提出姓名。一、贈款以君之家族不給學費時起,至畢業時止。但如有前述之變故,則不能贈款,如減薪水太多,則贈款亦須減少。一、君須聽從不佞之意見,不可違背。不佞並無他意,但願君按部就班,無太過不及。注重衛生,俾可學成有獲,不致半途中止也。君之心高氣浮,是第一障礙物,必須痛除。以上所說之情形,望君詳細思索,寄回信復我。助學費事,不佞不敢向他人言,因他人以誠意待人者少也。即有裝面子暫時敷衍者,亦將久而生厭,未能持久,君之家族,尚不能盡力助君,何況外人乎!不佞近來頗明天理,願依天理行事,望君勿以常人之情,推測不佞可也。」此後一札致質平,則署名演音,那是行將出家時所寄者,有云:「書悉。君所需至畢業為止之學費,約日金千餘元,頃已設法借華金千元,以供此費。余雖修道念切,然決不忍置君事於度外。此款倘可借到,余再入山,如不能借到,余仍就職,至君畢業時止。君以後可以安心求學,勿再過慮,至要至要。」目今談教育者,有尊師愛生的口號,這是起著相互作用的,不尊師,師便無從愛生;不愛生,生亦無從尊師。李叔同這樣對待劉質平,當然由質平尊敬老師所致,則是不待言而自知的。至於叔同儉己助人的風格,屬於少見罕聞,足為師道的規範。叔同別有一信,勖勉質平備至,略云:「君之志氣甚佳,將來必為吾國人吐一口氣。但現在宜注意者如下:一宜重衛生,俾免中途輟學,習音樂者,非身體健壯,不易進步。專運動五指及腦,他處不運動,則易致疾,故每日宜有適當之休息,及應有之娛樂,適度之運動。又宜早眠早起,食後宜休息一小時,不可即彈琴。二宜慎出場演奏,為免受人之忌妒,能不演奏最妥,抱璞而藏,君子之行也。三宜慎交遊,免生無謂之是非。留學生品類尤雜,最宜謹慎。四勿躐等急進,吾人求學,須從常軌,循序漸進,欲速則不達矣。五勿心浮氣躁,學稍有得,即深自矜誇,學而不進,即生厭煩心,或抱悲觀,皆不可。必須心平氣定,不急進,不間斷。六宜信仰宗教,求精神上之安樂,據余一人之所見,確係如此,未知君以為何如?」叔同圓寂,有人搜羅他許多信札,刊印《晚晴山房書簡》,以上幾封,都沒有收入,珊網遺珠,當然是很珍貴的。

叔同喜錄格言,有《格言略選》,虎跑紀念室,曾印作書籤,可是為數不多,雪陽出示,則洋洋大觀,較為全面。爰撮錄一些,為本文所未嘗述及的。如「人好剛,我以柔勝之;人用術,我以誠感之」。又「善用威者不輕怒,善用恩者不妄施」。又「謙,美德也,過謙者懷詐;默,懿行也,過默則藏奸」。又「聲名,謗之媒也;歡樂,悲之漸也」。又「謙退,第一保身法;安詳,第一處世法;涵容,第一待人法;灑脫,第一養性法」。又「毋以小嫌疏至戚,毋以新怨忘舊恩。」又「以情恕人,以理律己」。又「以冰霜之操自勵,則品日清高;以穹窿之量容人,則德日廣。」這些格言,都出叔同手筆,字字端肅,一筆不苟,寫給質平保存,今尚完好。

叔同,法名演音,字弘一,尚在出家之前,別有一信致質平,即以演音字弘一具名,信云:「不佞近耽空寂,厭棄人事,早在今夏,遲在明年,將入山剃度為沙彌,刻已漸漸準備一切,所有之物皆贈人,音樂書籍及洋服贈足下,甚盼足下暑假時返國一晤也。」

叔同圓寂於泉州不二祠溫陵養老院晚晴室。林子青所編《弘一法師年譜》,謂:「九月初一日,書『悲欣交集』四字,留有照片。」又謂「自寫遺囑」,但《年譜》未載,那是致劉質平的,封面有「遺囑(加著墨圈)劉質平居士披閱」。其原文云:「余命終後,凡追悼會、建塔及其他紀念之事,皆不可做,因此種事,與余無益,反失福也。倘欲做一事業,與余為紀念者,乞將《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印二千冊。」以下為小字:「以一千冊,交佛學書局流通,每冊經手流通費五分,此資即贈與書局,請書局於《半月刊》中登廣告。以五百冊,贈與上海北四川路內山書店存貯,以後隨意贈與日本諸居士。以五百冊分贈同人。此書印資,請質平居士募集,並作跋語,附印書後。仍由中華書局石印,乞與印刷主任徐曜坤居士接洽,一切照前式,唯裝訂改良。此書原稿,存在穆藕初居士處,乞托徐曜坤往借。此書可為余出家以後最大之著作,故宜流通,以為紀念。」未了「弘一書」三字較大,下鈐「弘一」朱文印。

叔同早年作畫,有二照片,一半身女子,為木炭畫,一半裸體女,為油畫,均栩栩似生。其他照片,有和曾孝谷等春柳社同人合攝。一飾日本軍官,側著頭,留髭鬚一撮,神氣很足。一西裝半身照,少年英俊,二十六歲所攝。又二幀。豐子愷均題有「弘一法師在俗時留影」九字,一首向左側,一首向右側,手持一展開的折扇。又一幀,叔同閉目端坐,似入定狀,題「弘一將入山修梵行,偕劉子質平、豐子子愷攝影」,右為子愷,左為質平。又一幀為叔同斷食後之像,旁注「丙辰嘉平十九日」。又僧服立像,又戴風帽半身像,題有「弘師遺影,施至偉寫」。又一幀半身僧服,微笑,髭鬚鬑然,狀極慈祥,題有「弘一法師肖像,二十六年深秋,師由青島返閩過滬,為留此影,時正烽火連天,大場猶未陷也。二十八年冬日,丏尊記於滬上」,那是夏丏尊逾年補記的。大場,為上海的郊區。最後為圓寂時所留影,側身臥於木板榻上,儼然似熟睡狀,題有「中興南山宗弘一律師涅槃瑞相,壬午秋九月初五日謹記」。旁為夏丏尊親筆手跡,寫在照片襯紙上:「問余何適?廓爾亡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勝法居士以其所供養之音公遺影屬題,為書音公『辭世偈』,癸未春日,丏翁。」

叔同是把西方音樂介紹到國內的第一人,他的一首《祖國歌》,為一簡譜,歌詞如:「上下數千年,一脈延,文明莫與肩,縱橫數萬里,膏腴地,獨享天然利……」我在讀書時,還唱過這支歌,迄今尚能背出什之四五來。這個歌譜的原稿,藏在黃炎培家。

劉雪陽又藏著叔同手寫的《地名山名及寺名院名略考》。這些地、山、寺、院,都是叔同蹤跡所至及卓錫之處,且注年份。附語:「其餘未詳,俟後考」,可見尚沒有完全。「略考」所列四十九處。

《弘一大師年譜》,首列姓名別號,凡七十有餘。我編《南社叢談》,搜羅得一百有餘,可是雪陽所列近二百個,為最詳盡的了。筆名署有善字,如善量、善炬等,凡十二。用勝字,如勝慧、勝行等,凡十二。用智字,如智幢、智因等,凡十二。用無字,如無住、無說等凡十。用大字,如大捨、大舟等凡八。其他如玄、妙、龍、明、鮮、普、光世、覺、滿、微,都和禪理有關,奈太累贅,不克備錄。

質平有《弘一大法師史略》手稿,承雪陽見示,其中頗多珍聞佚事,為第一手資料,爰摭取一些,以廣流傳:「叔同先世營鹽業,家素豐,及業務虧負,遂中落。三十九歲出家,學頭陀苦修行,布衲簡樸,赤腳草履,習以為常。體質較弱,衣多穿,則患鼻紅,少穿,不能御寒,質子為制駱駝毛襖褲。所用蚊帳,破敝不堪,破了用布補,或用紙糊,當他五十誕辰,諸徒為他祝壽,細數該蚊帳破糊多至二百餘處。由在滬的質平,購透風紗帳以代替。他治律宗,戒律甚嚴,每日只食二次,第一次晨六時左右,第二次上午十一時,過午即不食。食量勝常,當五十壽辰,一次進面二大盤,見者愕然。他出家後,曾生大病三次,第一次在上虞法界寺,病未痊,被甬上僧人安心,跪請去西安宣揚佛法,他被迫,已登船,質平知之,從船上背負回,因足力不勝,艱於步履。第二次,病於鼓浪嶼,叔同自謂九死一生,為生平所未經歷。第三次,病於泉州養老院,預知遷化日期,函致夏丐尊、劉質平訣別,附錄二偈。叔同因雲遊無定,經典隨身攜帶,常用行李約五件,竹套箱二、網籃二、鋪蓋一。他寫字常用毛筆,用墨卻很注意,質平向友人處訪得乾隆陳墨二十餘錠,悉以奉獻。他謂字之工拙,佔十分之四,而佈局卻佔十分之六。寫時閉門,不許他人在旁,以免亂神。人評他的書法,乃學問、道德、環境、藝術多方面之結晶。所有書件,交給質平,一請質平廣結墨緣,一囑質平保存。後經日寇侵華,盜去一部分,又在上海舉行義賣,所得資金,創辦叔同藝術師範學院,為叔同在家時之紀念。又在泉州建立墨寶石碑,大小四十座,為叔同入山後之紀念。

叔同著述,據我所知,有《秋草集》《李廬詩錄》《二十自述詩》《三十自述詩》《樂石集》《清涼歌集》《前塵影事集》《李息庵法書》《華嚴集聯三百》《臨古法書》《李廬印譜》《醺紈閣印譜》《篆刻拓本》《護生畫集》《永憶錄》《寒笳集》《自行鈔》《人生之最後》《晚晴集》及佛學方面作品數十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