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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我訝然看向她。連夜華也轉過臉來。

妙雲道姑立刻低下頭去。臉一路紅到耳根子。

這道姑不是個一般的道姑。竟能一眼看透夜華的仙身。且還能曉得方才是夜華使了個術法。想是不過十數年。便也能白日飛昇了。

夜華掃了她一眼。便又轉過臉去。淡淡道:「順手罷了。姑娘無須客氣。」

妙雲道姑耳根子都要滴出血來。咬唇輕聲道:「仙君的舉手之勞。對妙雲卻是大恩。卻不知。卻不知仙君能否告知妙雲仙君的仙號。他日妙雲飛昇之後。還要到仙君府上重重報答這恩情。」

呃。這道姑。這道姑。她莫不是思春了吧?

此番我突然想起崑崙虛收徒的規矩。不拘年齡不拘出身。卻只不要女仙。想是墨淵早年也頗吃了些苦頭。後來方悟出這麼一個道理。

他們生的這一張臉。委實招桃花得很。

夜華喝了口茶。仍淡淡地:「有因才有果。姑娘今日得了這好的果報。必是先前種了善因。與本君卻沒什麼干係。姑娘不必掛在心裡。」

這番道理講得很不錯。妙雲道姑咬了半天唇。終是沒再說出什麼來。

方巧我正同糯米糰子將這一干占桌面的玩意兒收拾乾淨。抬頭對她笑了笑。她亦笑了笑回禮。看一旁的糰子眼巴巴等著上菜。便輕言細語誇讚道:「這位小仙童長得真是十分靈秀動人。」

我謙虛道:「小時候長得雖可愛。長大了卻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形容。我家鄉有位小仙小時候長得真是形容不上來的乖巧。過個三千年。稍稍有了些少年的摸樣。姿色卻極普通了。」

小糯米糰子拉拉我的衣袖。十分委屈地將我望著。

呃。一時不察。謙虛得狠了。

夜華端起杯子與我似笑非笑道:「男孩子長得那麼好看做什麼。譬如打架時。一張好看的臉就不及一雙漂亮的拳頭來得有用。」喝一口茶。又續道:「何況都說女肖父兒肖母。唔。依我看。阿離即便長大了。模樣也該是不差的。」

糯米糰子眼看著要哭要哭的一張臉立刻精神煥發。望著夜華滿是親近之意。還微不可察地朝他挪了挪。

我咳了一聲作憐愛狀道:「不管糰子長大後成了個什麼樣子。總是我心頭上的一塊肉。我總是最維護他的。」

小糯米糰子又立刻轉過頭來熱淚盈眶地望著我。微不可察地朝我挪了挪。

夜華低笑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第八章(2)

先上的酒。不多時菜便也上來了。小夥計很厚道。一壺桂花釀燙得正是時候。

卯日星君當值當得很好。日光厚而不烈。天空中還胡亂飄了幾朵祥雲。與地上成蔭的綠樹十分登對。

這番天作的情境。飲些酒作幾首酸詩都很有趣味。奈何妙雲道姑與她那馬伕都不喝酒。夜華與我飲了兩三杯。也不再飲了。還讓夥計將我跟前的杯盞也收了。叫人十分掃興。

用飯時。夜華遭了魔風也似。拚命與我布菜。每布一道。便要柔情一笑。道一聲:「這是你愛吃的。多吃些。」或者「這個你雖不愛吃。卻對身體很有好處。你瘦得這樣。不心疼自己。卻叫我心疼。」雖知曉他這是借我擋桃花。卻還是忍不住被肉麻得一陣一陣哆嗦。

對面的妙雲道姑想必也聽得十分艱難。一張小臉白得紙做的一般。那馬伕看著不對。草草用了碗米飯便引了他主人起身告辭。

夜華終於停了與我布菜的手。我長鬆一口氣。他卻悠悠然道:「似你這般聽不得情話。以後可怎麼辦才好?」

我沒理他。低了頭猛扒飯。

飯未畢。伽昀小仙官卻憑空出現。好在他隱了仙跡。否則一個大活人猛地懸在酒樓半空裡將芸芸眾生肅然望著。卻怎麼叫人接受得了。

他稟報了些什麼我倒也沒多留意。大致是說一封急函需得馬上處理。

夜華唔了一聲。轉頭與我說:「下午你暫且帶帶阿離。我先回天宮一趟。晚上再來尋你們。」

我包了一口飯沒法說話。只點頭應了。

出得酒樓。我左右看看。日頭正盛。集上的攤販大多挪到了房簷底下做生意。沒佔著好位置的便收拾收拾回家了。甚冷清。

方才結賬時。跑堂夥計見我打的賞錢多。頗慇勤提點我道。這時候正好去漫思茶聽評書。那邊的茶水雖要價高了些。評書倒真是講得不錯。

我估摸天宮裡並沒有設說書的仙官。便牽了糯米糰子。要帶他去見識一番。

漫思茶是座茶肆。說書的乃是位鬚髮半百的老先生。這一回是在講個野鶴報恩的故事。

小糯米糰子忒沒見過市面。雙目炯炯然。時而會心微笑。時而緊握雙拳。時而深情長歎。我因在折顏處順書順得實在太多。對這個沒甚想像力的故事便提不起什麼興致來。只叫了壺清茶。挨在桌上養個神。

一晃眼就是半下午。待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道一聲:「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時。窗外華燈已初上了。

我昏昏然睜眼尋糯米糰子。他原本占的位子如今卻空無一人。我一個機靈。瞌睡瞬時醒了一半。

好在隨身帶了塊水鏡。水鏡這物什在仙鄉不過是個梳妝的普通鏡子。在凡界卻能充個尋人的好工具。我只求糯米糰子此番是在個好辨識的地界。若是立在個無甚特色的廂房裡。那用了這水鏡也不過白用罷了。

尋個僻靜處將糯米糰子的名字和著生辰在鏡面上劃一劃。立時放出一道白光來。我順著那白光一看。差點摔了鏡子栽一個趔趄。

我的娘。

糯米糰子此番確確是處在一個廂房裡。這卻是個不同尋常的廂房。

房中一張紫檀木的雕花大床上。正同臥了對穿得甚涼快的鴛鴦。上方的男子已是半赤了身子。下方的女子也只剩了件大紅的肚兜。凡界的良家婦女斷是不會穿這麼扎眼的顏色。我暈了一暈。勉強撐起身子拽住一個過路人:「兄台。你可曉得這市鎮上的青樓在哪個方向?」

他眼風裡從頭至尾將我打量一遍。指向漫思茶斜對面一座樓。我道了聲謝。急急奔了。

背後隱隱聽得他放聲悲歎:「長得甚好一個公子。卻不想是個色中惡鬼。這是怎樣絕望且沉痛的世道啊。」

雖曉得糯米糰子是在這青樓裡。卻不清楚到底是哪間廂房。為了不驚擾鴇母的生意。我只好捏了訣隱個身。一間一間地尋。

尋到第十三間。總算見著糯米糰子沉思狀托了下巴懸在半空中。我一把將他拽了穿出牆去。彼時床上那對野鴛鴦正親嘴親得很歡暢。

我一張老臉燒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