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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大師兄是個關不住話的。聽他絮叨了幾日。我才曉得瑤光虜我這個事。其實虜得很嚴密。

我那夜到了滅燈時刻也未歸房。眾師兄們十分著急。上上下下找遍了也找不到人。便懷疑我招惹了瑤光上神座下的仙婢。被纏住了。雖然做出了這個推測。卻也沒什麼真憑實據。眾師兄都很憂慮。不得已。才去驚動了師父。正欲安歇的師父聽了這個事。只披起一件外袍。便領著大師兄殺去瑤光上神府邸。瑤光上神本抵死不認。師父亮出軒轅劍。也沒顧什麼禮儀。一路闖進去。才尋到的我。

大師兄嘖嘖感歎:「若不是師父的這個魄力。十七你大約便沒命重見生天了。」繼而笑道:「你一回崑崙虛便甚沒用得暈過去了。睡夢裡還直抱著師父的手嚷難受。怎麼也扒拉不下來。師父聽得不是滋味。只好邊拍你的背邊安慰『不怕了。不怕了。有師父護著你』。呵呵。你那副模樣。真跟個小娃娃沒區別。」我臉紅了一紅。他又疑惑道:「話說你到底怎麼得罪了瑤光上神。她戾氣雖重些。以往也並不見這樣心狠手辣的。」

我一番調養。將這事前後思量一遍。心裡已有一個本子。本想告訴他。因那位上神此次喝了些莫名的飛醋。但又覺得背地說他人是非的行徑不大好。便訥訥地隨便應付了兩句。

我此番夢到墨淵。便正是夢到這一樁事。夢中的場景。至此都與現實毫無二致。原本蒼梧之戰後。那日下午墨淵便回了崑崙虛。瑤光輸得很慘烈。這一戰後。徹底對墨淵死了心。府邸都遷得遠遠的。但在我的這個夢裡。二月十七蒼梧之戰後。墨淵卻再沒回來。□日抓著大師兄問。師父究竟什麼時候回來。大師兄皆答的是。快了。快了。

即便在夢中。我總算將這問題問出來了。這個問題。卻也問得忒遲了些。

但我信任大師兄。他說的快了。快了。我便覺得真的快了。快了。

我在夢裡也等了七萬年。即便等了七萬年。在那個夢裡。我卻一直傻乎乎地信任著大師兄。信任著快了。快了。那份天真而坦蕩的心境。與現下委實沒法比。

這位帥哥就是師父大人。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正文 第十五章

夢裡一番滄海桑田。恍惚睜眼一看。日影西斜。卻不過三四個時辰。

這一場夢下來。彷彿多撿了七八萬年的活頭。平白令人又蒼老些。

夜華果然已不在房中。我悵然望了會兒頭頂的帳子。著力避著胸口處的重傷。小心從床上翻下來。這一翻一落的姿態雖瀟灑不足。但四腳著地時絲毫未牽著傷處。忒實用。忒穩便。

炎華洞中迷霧繚繞。墨淵的身影沉在這一派濃霧裡若隱若現。我捏個訣化出人形來。朝他所在處一步一步挪過去。

果然是□多了心。迷谷將墨淵伺弄得甚妥帖。連散在枕上的一頭長髮也一縷縷仔細打理過了。便是我這等獨到細緻的眼光。也挑不出什麼錯處來。

只是清寒了些。

我怔怔地在他身邊坐了會兒。那一雙逾七萬年也未曾睜開的眼。那一管挺直的鼻樑。那緊抿的嘴唇。可笑七萬年前初見他時我年幼無知。竟能將這樣一副英挺容顏看做一張小白臉。

可即便是那等傾國傾城的容顏。卻在一瞬間。將一個沉靜的面容定格成了永遠。七萬年未曾見過他的笑模樣。回望處。只記得崑崙虛的後山。他站在桃花林裡。夭夭桃花漫天。

洞裡靜得很。坐久了便也有些冷。我將他雙手抱在懷中捂了會兒。打了個哆嗦。又出洞去採了些應時的野花。變個瓶子出來。盛上溪水養著。擺在他的身邊。如此。這洞裡便終於也有一絲活氣了。

又枯坐了一會兒。突然想起再過幾日便是梔子的花期。正可以用上年積下的細柳條將它們串起來。做成一副花簾掛在炎華洞口。彼時一洞冷香。墨淵躺著也更舒適些。於是便漸漸高興起來。

眼見著天色幽暗。我跪下來拜了兩拜。又從頭到尾將整個炎華洞細細打量一番。匆匆下山。

天上正捧出一輪圓月。半山的老樹影影綽綽。我埋頭行了一半的路。猛然省起下山也無甚緊要事。便將腳步放慢了。

此前我因一直昏著。便不太曉得是哪個幫我包紮的傷口。想來也不過夜華、迷谷、畢方三個。不管是他們三個裡頭的哪一個。終介懷我是個女子。即便我化的狐狸身。卻也只是將我滿身的血跡擦了擦。並沒扔進木桶裡沐一回浴。方才又爬一回山。且在炎華洞裡裡外外忙一陣。如今閒下來。山風一拂。便覺身上膩得很。

楓夷山半山有一個小湖泊。雖然同靈寶天尊那汪天泉不能比。尋常沐個浴倒也綽綽有餘。這個念頭一起。我默默回憶了會兒去那小湖泊的路徑。在心中想踏實了。興沖沖調轉方向。朝那小湖泊奔去。

脫下外袍。將傷處用仙氣護著。一頭扎進水裡。這湖裡的水因是積年的雪水所化。即便初夏。漫過來也是撥涼撥涼。我冷得牙齒上下碰了三四回。便先停住。澆些水將身上打濕。待適應了。再漸漸沉下去。

沉到胸口時。打濕的襯裙緊貼在身上。不大舒爽。青碧的湖水間染出一兩絲別樣的殷紅。映著襯裙倒出的白色影子。紅紅綠綠的。倒很得幾分趣致。

我尋思著這個當口怕也沒什麼人會來湖邊溜躂。便猶豫著是不是將襯裙也除了。

將除未除之際。耳邊卻猛聞一聲怒喝:「白淺。」

連名帶姓喝得我一個哆嗦。

這聲音熟悉得很。被他連名帶姓地喚。卻還是頭一遭。

我哆嗦一回又驚訝一回。原本藉著巧力穩穩當當站在湖裡。一個不小心便岔了心神沒控制住力道。身子一歪。差點直楞楞整個兒撲進水中。受一回沒頂之災。

終歸我沒受成那沒頂之災。全仰仗夜華在那聲怒喝之後。趕忙掠過大半湖面到得湖中心來。將我緊緊抱住了。雖則擾我心神的那聲怒喝也是他喝的。

他本就生得高大。雙手一鎖。十分容易就將我壓進懷中。我胸口處原本就是重傷。被他那一副硬邦邦的胸膛使力抵著。痛得差點嘔出一口血來。因他未用仙氣護體。連累一身衣衫裡外濕透。滴水的長髮就貼在我耳根上。

我同他實在貼得近。整個人被他鎖著。看不到他面上的神色。只緊貼著的一副擂鼓般的心跳聲。令我聽得十分真切。

我只來得及將自己未除襯裙這英明的作為佩服一番。身子一鬆。唇便被封住。

我一驚。沒留神鬆開齒關。正方便他將舌頭送進來。

我大睜眼將他望著。因貼得太近。只見著他眼眸裡一派洶湧翻騰的黑色。雖是大眼瞪小眼的姿態。他卻仍沒忘了嘴上的功夫。或咬或吮。十分猛烈用力。我雙唇連著舌頭都麻痺得厲害。隱約覺得口裡溢出幾絲血腥味來。

喉嚨處竟有些哽。眼底也浸出一抹淚意。恍惚覺得這滋味似曾相識。牽連得心底裡一陣一陣恍惚。

他輕輕咬了咬我下唇。模糊道:「淺淺。閉上眼。」

這模糊的一聲卻瞬時砸上天靈蓋。砸得我靈台一片清明。我一把將他推開。

水上不比平地。確然不是我這等走獸處得慣的。加之身上的七分傷並心中的三分亂。將將離開夜華的扶持便又有些東倒西歪。

他便又將我抱住。此番卻曉得避開胸口的傷處了。我尚未來得及說兩句面子話。他已將頭深深埋進我肩窩處。聲音低沉瘖啞:「我以為。你要投湖。」

我一愣。不曉得該答什麼話。卻也覺得他這推測可笑。便當真笑了兩聲。道:「我不過來洗個澡。」

他將我又摟緊一些。嘴唇緊貼著我脖頸處。氣息沉重。緩緩道:「我再也不能讓你…」

一句話卻沒個頭也沒個尾。

我心中略有異樣。覺得再這麼靜下去怕有些不妙。叫了兩聲夜華。他沒應聲。雖有些尷尬。也只能再接再厲。盡量將那話題帶得安全些。道:「你不是在書房裡閱公文麼。怎麼跑到這處來了?」

脖頸處那氣息終於漸漸穩下來。他默了一會兒。悶悶地:「迷谷送飯給你。發現你不在。便來稟了我。我就隨便出來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