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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這一番糾纏糾纏得我十分情動。卻不曉得他這個前戲要做到幾時。待他舌頭從我口中退出來時。便不由得催促道:「你…你快些…」話一出口。那黏糊糯軟的聲調兒將我嚇了一跳。

他愣了愣。遂笑道:「我的手不大穩便。淺淺。你上來些。」

他這個沉沉的聲音實在好聽。我被灌得五迷三道的。腦子裡像攪著一鍋米糊糊。就順著他的話。上來些了。

他挺身進來時。我抱著他的手沒控制住力道。指甲向皮肉裡一掐。他悶哼了聲。湊在我的耳邊低喘道:「明日要給你修修指甲。」

從前在凡界擺攤子算命。生意清淡的時候。我除了看看話本子。時不時也會撈兩本正經書來瞧瞧。有本挺正經的書裡提到「發乎情。止乎禮」。說情愛這個事可以於情理之中發生。但須得因道德禮儀而終止。與我一同擺攤子的十師兄覺得。提出這個說法的凡人大約是個神經病。我甚贊同他。本上神十萬八千年地也難得有朵像樣的桃花。若還要時時地地克制自己。就忒自虐了。

事後我靠在夜華的懷中。他側身把玩著我的頭髮。不知在想些什麼。我覺得腦子裡那一鍋米糊糊還沒緩過勁來。仍舊糊著。

糊了好一會兒。迷迷濛濛的。猛然卻想起件大事。

阿彌陀佛。四哥說得也並不全錯。我萬兒八千年裡頭。極偶爾的。確實要粗神經一回。我上九重天來照看夜華照看了這麼久。竟將這樁見著他就該立刻跟他提說的大事忘光了。

我一個翻身起來。壓到夜華的胸膛上。同他眼睛對著眼睛道:「還記得西海時我說要同你退婚麼?」

他一僵。垂下眼皮道:「記得。」

我湊過去親了親他。同他鼻尖抵著鼻尖。道:「那時我沒瞧清自己的真心。說的那個話你莫放在心上。如今我們兩情相悅。自然不能退婚。唔。我在西海時閒來無事推了推日子。九月初二宜嫁娶、宜興土、宜屠宰、宜祭祀。總之是個萬事皆宜的好日子。你看要不要同你爺爺說說。我們九月初二那天把婚事辦了?」

他眼皮猛地抬起來。一雙漆黑的眸子裡倒映出我的半張臉。半晌。低啞道:「你方才。說什麼?」

我回過去在心中略過了過。覺得也沒說什麼出格的。唔。或許依著他們天宮的規矩。由夜華出面找天君商議來定下我和他的婚期。有些不大合體統?

我想了想。湊過去挨著他的臉道:「是我考慮得不周全。這個事由你去做確然顯得不大穩重。要不然我去找找我阿爹阿娘。終歸我們成婚是樁大事。還是讓老人們提說才更妥當一些。」

我說完這個話時。身上猛地一緊。被他狠狠摟住。我哼了一聲。他將我揉進懷中。頓了半晌。道:「再說一次。你想同我怎麼?」

我愣了一愣。我想同他怎麼。方才不是說得很清楚了麼?正欲再答他一次。腦子卻在這時候猛然轉了個彎兒。咳咳。夜華他這是。怕他這是拐著彎兒從我嘴巴裡套情話罷?

他漆黑的髮絲鋪下來同我的纏在一處。同樣漆黑的眼有如深潭。床帳中幽幽一縷桃花香。我臉紅了一紅。一番在嗓子口兒滾了兩三遭的話。本想壓下去了。卻不曉得被什麼蠱惑。沒留神竟從唇齒間蹦了出來。我說:「我愛你。我想時時地地都同你在一處。」

他沒答話。

我們青丘的女子一向就是這麼坦白的。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但夜華自小在板正的九重天上長大。該不會。他嫌棄我這兩句話太浮蕩奔放了罷?

我正自糾結著。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翻身將我壓在底下。整個人伏到我的身上來。我吃力地抱著他光滑的脊背。整個人被他嚴絲合縫貼得緊緊的。他咬著我的耳垂。壓著聲兒低低道:「淺淺。再為我生個孩子。」我只覺得轟地一聲。全身的血都立時躥上了耳根。耳根如同蘸了鮮辣椒汁兒。火辣辣地燙。我覺得這個話有哪裡不對。一時卻也想不通透是哪裡不對。

這一夜浮浮沉沉的。約摸昴日星君當值時才沉沉睡著。平生第一回曉得春宵苦短是個什麼滋味。

第二十章(5)

我醒過來時。殿中暗著。夜華仍睡得很沉。這麼一醒過來便能見著他。我覺得很圓滿。

我微微向上挪了些。抵著他一張臉細細端詳。他這一張臉神似我師父墨淵。我卻從未將他認做墨淵過。如今瞧來。也有些微的不同。譬如墨淵一雙眼便不似他這般漆黑。也不似他這般古水無波。

墨淵生得這麼一張臉。我瞧著是無上尊崇的寶相莊嚴。夜華他生得這麼一張臉。我最近瞧著。卻總能瞧出幾分令自個兒心神一蕩的難言之色。

我抵著他的臉看了許久。看了一陣後瞌睡便又來了。我只道他沉睡著。翻了個身打算再去瞇一會兒。卻被他手伸過來一把撈進懷中。我一驚。他仍閉著眼睛道:「你再看一會兒也無妨的。看累了便靠在我懷中躺一會兒罷。牆角終歸沒我懷裡暖和。」

我耳根子一紅。訕訕乾笑了兩聲。道:「你臉上有個蚊子。咳咳。正要幫你捉來著。你這麼一說話。把它嚇走了。」

他哦了一聲。道:「不錯。你竟還有力氣起來幫我捉蚊子。」一個使力將我抱到了他的身上:「起來還是再睡一會兒?」

我一隻手抵著他的肩膀。注意不壓著他太甚。一隻手摸著鼻頭道:「睡倒是還想睡。可身上黏黏糊糊的。也睡不大著了。叫他們頂兩桶水進來。我們先沐個浴再接著睡罷。」

他起身披了件衣裳下床。去喚小仙娥抬水了。

經了這一夜。我覺得夜華他身上的傷大約已好得差不多。便放了大半的心。琢磨著尋常瞞著他添進他茶水的養生補氣的丹藥。也該適時減些份量了。

我同夜華那一紙婚約。天君不過文定之時送了些小禮。尚未過聘。我在心中計較著。已排好日子讓阿爹暗地裡去敲打敲打天君。催他盡早過聘選日子。唔。當然。最好是選在九月初二。

夜華如今沒剩多少的修為。我擔心他繼天君之位時過不了九道天雷八十一道荒火的大業。自古以來這個大業便是繼任天君和繼任天後一同來受。我便想著快些同他成婚。屆時受這個大業時我便能代他受了。如今我身上的修為。雖當初封印擎蒼時折了不少。但獨個兒受個天雷荒火的。大約也還受得起。但到時候怎麼將夜華騙倒。不許他出來。倒是個問題。夜華他顯見得沒我年輕時那麼好騙的。

我想了許多。沐浴過後便漸漸地入睡。本以為這一樁樁一件件事已理得順風順水。卻沒想到一覺醒來之後。夜華一席話卻生生打翻了我這個算盤。

他將我摟在懷中。悶悶道。九月初二是不行了。我們這一趟大婚。至少還須得緩上兩個多月。

因他這兩個多月。要下凡歷一個劫。

這一個劫。同那四頭凶獸有脫不了的干係。

自阿爹當年被那四頭畜生傷了後。我便有些不待見他們。初初我倒也自省過自己氣量狹小。如今卻覺得。這一番不待見。不待見得很有道理。

說夜華雖是奉天君的命去瀛洲毀的神芝草。但天君並未令他砍了父神留下的那四頭凶獸。父神身歸混沌這麼多年。用過的盤碗杯碟。即便缺個角的都被他們天族的扛上九重天供著了。更遑論這注了父神一半神力的四頭凶獸。

夜華毀了神芝草。是件大功德。砍了那四頭守草的凶獸。卻是件大罪過。功過相抵。還余了些罪過沒抵掉。便有了他下凡歷劫的這個懲罰。

所幸三千大千世界中的十億數凡世。天君老兒給夜華挑的這個凡世。它那處的時辰同我們四海八荒的神仙世界差得不是一星半點。我們這處一日的時辰。它們那處便滿打滿算的一年。是以夜華雖正經地下去輪迴轉世歷六十年的生死劫。也不過只同我分開兩個多月罷了。

但即便只同夜華分開兩三個月。我也很捨不得。我不曉得自己對他的這個心是何時至此的。但將這個心思揣在懷中。我覺得甜蜜又惆悵。

大約我同夜華今年雙雙的流年不利。才無福消受這共結連理的好事。想到這裡。我歎了一歎。有些蕭瑟。

夜華道:「你願意等我兩個月麼?」

我掐指算了算。道:「你八月初下界。要在那處凡世裡待上兩個多月。唔。將婚期挪到十月吧。十月小陽春。桃李竟開。也是個好時候。」想了想又擔憂道:「雖於我只是短短兩個月。於你卻也是極漫長的一生。司命給你寫的命格你有否看過?」

上回司命給元貞寫的那個命格。我有幸拜讀後。深深為他的文采折服。

我受少辛的托。去凡界將元貞的命格略略攪了一攪。沒能讓司命他費心安排的一場大戲正經擺出來。難保他沒在心中將我記上一筆。若因此而讓他將這一筆報在夜華身上。安排出一段三角四角多角情…我打了個冷顫。

夜華輕笑一聲。親了親我額角道:「我下界的這一番命格非是司命來寫。天君與諸位天尊商議。令司命星君將命薄上我那一頁留了白。因緣如何。端看個人的造化。」